第一卷 往未知的世界

「快回想起來!」

來自齊格飛系統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

那不是針對單一機體的激勵,而是對戰鬥中全體機體發出的指揮聲。

一騎一面感受那不經由耳朵,直接發送信號至大腦的聲音,一面驅策自己的十一號機(MARKERF)。那具漆黑的機體,化身為戰意的團塊向前突進。

「你們是經歷過一百五十個單位催眠學習的駕駛員。只要全力遵從R領域抽出的最佳戰鬥模式,一定會獲勝。」

為了激起戰意,系統傳來只要身為駕駛員都已聽過百萬遍的台詞。

R領域——別名爬蟲類之腦,位在人類腦部極為下層的部分。這領域掌管最原始本能的腦,同時也是一切攻擊個體戶及敵意的泉源。

駕駛員最儔的使命,就是在戰鬥中接受R領域的活化性。藉由催眠學習與反覆訓練發達起來的R領域,能發揮出駕駛員擁有的一切攻擊性和暴力欲求。這股涌發的衝動,在小腦轉變為渴望令思緒能與身體感覺區連結的需求。

這就是說,因為心中充斥著想破壞對方的慾望,為了實現這個念頭,一心一意想盡情施展手足,想令五感犀利敏銳。接著最適合的模式會由灌入腦部無意識區里約數千萬種戰鬥模式中自然浮現,機體便依照模式行動。

一騎的十一號機向前沖了約五十公尺,令雙膝累積足夠的壓力後,再一口氣釋放出來——躍身而起。漆黑的機體,雙臂舉著重達一.五噸的起傳導式突擊步槍,在十幾公尺上的岩場上著地。激起的塵埃伴隨著震地聲一粒一粒地撫過機體表面,替機身內一騎的皮膚感覺帶來了反饋。

那感覺就像實際上站在塵埃中央的,是自己的軀體。

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緊握住的突擊步槍扳機有多冰冷。

——我,就是十一號機。

這個強烈的意念,促進了他與機體的一體化。

——十一號機,就是我。

接著,飛奔。藉由超高硬度合金骨架與軟性鋼的絕佳組合,這疾馳將機體四肢與骨骼的高度運動性能發揮到最大極限。

「確認各機的位置和距離。奇數編號機向前,偶數編號機散開。」

隨著系統傳來的命令聲,具體的行進路線、敵方數量、敵方類型、已確認的敵方攻擊模式、各機的對應基準等資訊,在腦中奔流。這種感覺,讓一騎感到一股不禁想吶喊出聲的興奮。事實上,這是正確的瓜。是機體與系統雙方已確實一體化的證據。

但他咬緊牙關,沒有真的感出聲來。兩側的太陽穴,都能感受到脈搏的跳動。

眼前當務之急是打倒敵人。還能戰鬥的九架機體全都服從發自系統的命令,朝著殘存的敵人前進。

戰場是位於本島南西方的小離島,專為迎擊敵人設置的人工陸地。在戰鬥中,由本島反應爐產生的能源,會形成兩重名為波動屏障的同心圓狀防壁。此刻他們所在的陸地,就是被封鎖在兩重波動屏障中間的「戰鬥區域」。他們拚命將敵人趕進這塊區域。如此一來,就算在戰鬥區域內展開激戰,本島受到損害的機率也會大幅減低。

——現在,這裡只有敵人與我們。即使我們哭喊著「放我出去」,在島上的大人們也絕不會做出解除波動屏障這種傻事。即使是對自己的孩子也一樣。

這種恐懼,將駕駛員與機體的一體化時帶來的「異樣感」徹底一掃而空。

比如說,這長到異常的手臂,才不是自己的手臂;比如說,自己身體的關節根本做不到這種動作;比如,自己並不是如此巨大的存在——就息只產生一點點這種異樣感,就代表戰鬥的遲滯,代表會改給敵人,代表自己無法活著回去。

最要緊的就是去接受。接受這個狀態,接受現在的自己,接受這架模仿人體製成,總令人聯想到爬蟲類的漆黑機體。將這一切都想成是屬於自己的。

要是做不到這一點,正如同字面上的涵義,甚至無法讓機體「開眼」。

一騎已經見過許多駕駛員候補生剛搭乘時,機體就像個才出生的嬰兒般緊閉雙眼縮成一團,連動也不動。

而他自己就沒這種問題。從初次搭乘這架機體起,他便熬過一切的異樣感,並接受了它。現在甚至已能自在地接納機體的視野。廣度達周遭兩百八十度的「山羊之眼」便是如此。就算直視前方的狀態下還看見自己的肩後,那又怎樣?

一騎一邊賓士,一邊把山羊之眼視野的一部分特寫放大,產生能望至前方兩百公里遠的「鷲之眼」。那就像是在視野的中央生出類似望遠鏡的物體。在前方約一公里處,展開接近戰的一號機(MARKEINS)及三號機(MARKDREI)動萬言書躍入一騎眼廉,同時——他也確認了那極為美麗的物體就在那裡。

它的頭部和手臂儘管酷似人類,但除此之外和人類就沒有共通點了。那張臉會令人想起某種異國的面具,但無法判明是不是真有臉部。那也可能只是觸手。

它的體形比起我方駕駛的機體還要大上一圈,體長接近有十三層樓高的大廈。然而這巨大的軀體上動沒有稱作腳的器官,只是無聲地浮游在空氣中。

結晶體由它的背面向四方生長延伸,全身閃爍著不禁令人嘆息的黃金色光輝。如果再靠近些,就能從那黃金色的光輝中看到虹彩般的光芒吧!如同彙集世上所有的寶石,賦予生命後散發出光輝的身影——

第一次看到時,那種美幾乎會讓人以為是神祗從天而降。

一騎——十一號機,將突擊步槍的槍口對準那越注視越會奪去心神的光芒。

伴隨著自己也要參戰的熱切念頭,一騎向前奔去,另一方面,系統則將一號機與三號機的機體善情報直接送達腦中。

一號機沒有問題。不過是右手腳受到敵人攻擊而扭曲撕裂,充當衝擊吸收劑的重層水銀正像藍色的鮮血般散落開來罷了。胸部似乎也有受損,一號機的灰色機體上沾染著相同的藍色血液。不過,只要駕駛艙沒被貫穿,駕駛員就不會因為伴隨機體操作而來的「痛楚」發生心臟麻痹。它還活得好好的。

問題在於三號機,它的機體正遭到敵人的雙臂如觸手般重重纏繞著。

黃金色與虹色的光輝正以驚人的速度倪三號機鮮黃的機身。遭到寶石捕捉的人,都會逐漸化為同樣的寶石。

這是敵人最讓人恐懼的高次元攻擊——同化現象。

為了救出被這個現象捕捉的同伴,一號機正以殘存的左臂拚命將雷擊槍的槍刃刺向敵人。順利的話,就能切斷已遭敵人同化的三號機機體,救出駕駛員。但一號機的行動徹底失敗了。一號機的槍被敵人背面冒出的另一張臉——類似人類臉孔的觸手吞食,偏離了軌道。

一騎看著散發出高熱的槍刃徒勞無功的蝕挖地面。一瞬間——

……又是三號機嗎?

這種討厭的念頭自一騎胸中掠過。

惡名昭彰的三號——別名「黃色棺材」。這具機體至念已將七名駕駛員接二連三地送往位於天空另一頭的某處,那個真正的和平天國。

當然,這是單純的偶然,不過是倒楣罷了。就算以陸上接近戰為主的奇數機最容易受損,那也只能說是倒楣而已。敵人會自任何地方來襲,不論處在哪種狀態下都會受到襲擊。前往天國的機會應當是人人平等的。

然而從那平等的機率來看,三號機的確是常遭厄運纏身的機體。此刻映在一騎眼中的光景,正有力地訴說著這一點。

十一號機早在一騎猶豫以前,就採取了最適當的行動。它扣下突擊步槍的扳機。

藍色的火線朝與三號機同化的敵人衝去。以超音速發射的子彈冒出鮮艷的藍色火焰貫穿敵人的觸手,打飛了三號機被纏住的手臂。

但三號機並沒有與敵人分離。可以看見,觸手已經侵入了機體的軀幹。

一騎一邊接近敵人一邊不斷射擊。自己大概正在吶喊出聲吧。但槍擊聲讓一騎甚至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步槍沒有配備彈夾,子彈藉由劇烈的電流發射出去。這子彈每一發都足以和飛彈匹敵,如果在建築物旁發射,引發的振動就能把所有的窗戶玻璃震碎。

即使遭到這樣的連擊,敵人依然聞風不動。由於敵人展開了高次元防壁,藍色的火焰全都無法命中。感覺上雖然是肉眼看不見的防壁,但凡是觸及那層防壁的東西,都會連同窨一起被扭曲掉。

要傷害被那層防壁所保衛的美麗金黃色存,只有一種手段。就是更加接近,直到踏入敵人的同化可能領域。

這麼一來就能首次發揮這具機體真正的價值,進入「被同化狀態」。

自己主動與敵人的高次元防壁同化,進而接觸到擁有扭曲窨能力的高次元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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