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之零 囚之獸

之零囚之獸

地點是一間窄小的金屬房間。

四公尺見方的空間,是給一個人的生活環境。

沒有任何的娛樂,更遑論電視或電腦等等的電子儀器,房間中唯一有的,便只有一架簡陋的床,小小的排泄用廁所,以及幾近於無的生活必備器材,但那些都是某人專用的設備,不是普通人身份的他,理所當然的也不會有像普通人生活的環境。

而雖然少了很多東西,但取而代之的也多了很多東西。

二十四小時監控的監視器,五公分厚的特製金屬牆壁,可以在瞬間放出三萬伏電壓的特製手銬腳鏈,以上的這些東西,統統都是給予某人的專用品。

他,是名囚犯。更確切一點地說,他是名死囚。

有著削瘦的臉龐,凌亂的髮絲,那是一名體格纖弱,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不過事實上,有多達八人的被害者,正是喪生在那貌似無縛雞之力的雙手下。

只是,罪也終將有償還的一日。

唯一的一扇鐵門緩緩開啟,外部的光線,將兩名持槍的獄警影姿照入室內。

其中一位男警瞥了一眼放置在床頭,那裝滿了豐富菜色、卻絲毫未動過的餐盤,然後以諷刺的口氣冷道:哼,像你這種人,也會因為怕死而吃不下嗎?

囚者沒有反應。

獄警對他嗤之以鼻;早就說過沒必要浪費糧食給這種人吃了,像這種冷血的生物,根本就沒有必要施捨他最後的一餐,甚至還特別由外地餐館送來。

不,或許他根本就是害怕被人下毒吧?

雖然餐廳的選擇是亂數決定,但倒是可能會有那種偏激的分子,為了一泄心中不忿,而冒險下毒,這種心態,那些獄警倒是能夠體會。

不過也考量到此,通常這些餐點是提供一模一樣的兩份,其中一份則要由獄警先行試吃過,而那些獄警,幾乎都抱著或許會死的決心在試吃的,自嘲那是不知是否為最後一餐的一餐。

起來,是時候了。

不知是因為體認到自己終難逃一死,又或是早已有所覺悟,面對前來迎接自己前往刑場的獄警,他的表情依然沒有絲毫變動。

被兩人連同獄房外一眾獄警小心謹慎地用槍指壓住,瘦弱的死囚也不打算反抗,只是認命地一步一步走向刑場。

通往刑場前,是一條長長的窄小隧道,灰暗的隧道里,只有前方小小的光芒透出,隨著步伐的前進,光芒也益加明亮,那就像是意味著解脫的贖罪盡頭。

據說,那是刻意為了要給死囚犯在生命的最後,回顧反省一生的機會。

絕大多數的死刑犯,都會在這條有輪迴道別稱的長長走道,隨著與刑場距離的縮短,腳步越增沉重,甚至有不少人會回憶起一生的眾多往事,因而不舍或畏懼懊悔地嚎哭出來;不分體格剽悍與否,就這樣軟倒在地,寸步難移,最終只好由獄警拖著他們,前往刑場。

不過那男人腳步卻沒有減緩,就像他只是要前往拜訪朋友還是什麼的,從容自得的速度,以及無懼而無謂的神態。

刑場是一圓形的廣場,已經有不少人在等著了,只是基於法律不提倡報復的理念,並不會有受害者家屬或相關人士的旁觀。

而除了基本的槍決執行者、護場的獄警隊、檢察官以及宣判的法官,

另外在一旁有名戴著金框眼鏡,留著標準三七分邊髮型,看起來就像是名普通讀書人,三十來歲的男子,那是死囚所指定的旁觀者。

一般來說,死囚在刑決時,獄方都會給予權利,指定一人來旁觀,而通常這種情形,死囚都是選擇親人父母或是好友前來,不過不知為何,這次的死囚卻指定了一位獄中的犯人。

雖然為免犯人們有共同逃獄的可能,而不接受此要求,但由於死囚所指定的犯人,生平根本和他沒有交集,甚至連在獄中也沒有機會交談過,

連名字都應該不清楚的他,獄方實在不懂為何要選擇那人。

此外,被指定的犯人也並非什麼窮凶極惡的死囚犯,連指定的方式都只是念出他所處的獄房編號而已,因此判定,死囚可能根本只是亂數選定後,獄方也就答應了他的要求,讓那名犯人靜待在一旁看著。

金框眼鏡男子無言地將刑場全域和死囚身影映入瞳孔中,而自始自終,他們兩人都沒有說話交談過。

因為,沒有必要

胡駿意,在最後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直到最後一刻了,男人仍是沒有答話。

法官又重複了一次問題,靜待了一會仍沒有得到回答後,轉頭和身旁之人小聲地交耳了幾句,看了看口袋中的懷錶,站了起來。

時候到了。

法官宣判了一如往常的宣示後,接著檢察官對著死刑執行者下了眼色,然後槍決者移動了身軀,來到死囚的正前方,舉起了槍,將眼睛湊近瞄準器。

絕對不會失手,讓犯人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死去,這是獄方最後唯一能給死囚的仁慈。

胡駿意即使面對舉起的槍口,臉色還是沒有變動,只是眼也不眨地盯著。

死之宣判時刻一分一秒逼近,終於槍手將食指扣上了扳機,深深呼了一口氣後,屏息凝神。

然後指尖扣動。

鏘--

銳利的槍響,伴著急速旋轉的子彈射出,撕裂了空氣,貫向死囚。

直到這個時候,胡駿意終於微微笑了。

旋轉,停止。

前行,停止。

速度,停止。

子彈,停止。

在場中旁觀的眾人錯愕眼中,那顆自槍膛射出的子彈,竟然硬生生地停滯在死囚面前半空中,然後落了下來。

在場沒有對此景感到驚訝的,只有胡駿意本人。

以及,旁觀的那名金框眼鏡男子。

還有他也是--

同一時刻,另一間給予死囚的特製單人房。

一名將頭髮理短得近乎光頭的男子,抱著胳臂,魁梧但不肥胖的身軀,靠在獄房的冰冷金屬壁上,瞪大著雙眼,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他正在看著。

終於等到了。

發出低沉的嗓音,男子站了起來。

首先將雙手交互按在那能因應狀況,而放出三萬伏電壓的特製手銬上,然後只見一個輕輕震動後,合金制的手銬,就這樣崩碎散落了。

彎動著許久不曾重獲自由的雙腕,男人走至獄牢門前,緩緩地將手掌貼在冰冷的金屬上,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就見那厚達五公分的合金門,

在一陣巨震後,化為鐵屑粉末。

踏出牢房同時,警鈴大作。男子快速將視線掃望一遭後,趁獄警尚未趕來,他選定了目標。

要去的地方,將是他從來沒去過,但卻早已看過要如何前往的那處。

刑場。

槍決者看著眼前死囚那輕蔑的冷漠眼神,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誤以為是否自己打偏了?

但那怎麼可能?他確定自己的准心絕對沒有誤差,那又為什麼子彈沒有命中目標呢?確認的方法只有一個,於是他又再次扣下了扳機。

宛如影片重播一樣,鉛彈再次由槍膛射出,然後再次在胡駿意眼前停了下來,再次無力摔落地上。

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現象,槍決者不信邪,也近乎賭氣地一連上膛換彈開了兩槍,但卻仍是和剛才沒有兩樣。

刑場中掀起了一陣喧嘩,法官以及獄警和一旁的記錄者與法醫交頭接耳,這麼多年來,也執行過這麼多次的死刑了,但這種怪事還是第一次發生,也怪不得他們手足無措。

在場只有兩人沒有因而顯露出驚慌的表情。

胡駿意,以及那位他所指定,戴金框眼鏡的旁觀者。

他們只是等著,等著最後一個人的到來。

獄方在短暫的討論後,決定先暫將胡駿意扣押回牢房,再行討論。

數名獄警謹慎地舉槍逼近胡駿意,但這時刑場卻突然傳來了異響。

--來了。

刑場旁的某處牆壁剎那崩碎,礫塵中一道身影夾卷著飛屑衝出,朝著胡駿意所在方位直去。

劫獄!

第一時間,唯一念頭。獄警們紛紛扭轉了槍頭,將目標轉換鎖定為那名不速之客,但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們卻突然看見了。

並不是突然失去視力,也不是場中多出了什麼東西,而是他們所有人眼中,映照在瞳孔中的景物,突然整個轉換,變成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有的人看見的是由奇怪視角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