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之一 黃昏之彩

之一黃昏之彩

那是發生在一個時近黃昏的傍晚。

連接縣市間的山區蜿蜒道路旁,由白色金屬製成的路肩,缺了一小段。

而缺口的原因是因為被撞破了。

沿著缺口而下的山崖下方,密林中竄出黑煙,往著天際攀升而去。正噴著黑煙的來源,乃是車頂朝下、一台倒塌翻覆的房車,而那裡面並沒有人。唯二的乘客,正在移動著身軀,不過嚴格來說,踏動著腳步的,只有一人。

男人抱著女子,萬分艱辛地,好不容易沿著另一側的陡坡爬上了街道,他一手穿過她的腋下,一手繞過膝下,將女子懷抱於胸前。

--絕不能死

男子衣衫扯破,臉色蒼白,渾身染滿了暗紅的血漬和炭煙之墨,但相較於他,另一名女子情況卻是更危急的多。

胸口劇烈起伏,痛苦地呻吟著,身上有著多處的傷口,要不是男子在她耳際不斷地呼喚著她,恐怕連意識都沒有辦法保持下去。

已經撐不久了,女子的生命瀕臨終點,但男人也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徒步趕及帶女子前往求醫,所以,只能將希望放在那過往的來車中。

--絕對絕對不能死!

他在逐漸隱晦暗去的夕陽中揮著手,試圖攔下來車,攔下希望。但來往的車輛卻大多加速離去,唯恐避之不及,只為怕被那滿身沾染了血污的男女惹上麻煩。

男人的手一直一直揮著,女子的生命一點一滴流失

於是,一年後--

十月十五日,上午十點十三分。

【千年之彩】,正門入口前。

建築物的正門口,滿是人潮。

這一天是周六,沒有被工作或課業所纏的人們,懷抱著某種目的來到了這裡。並不是想要欣賞新上映的電影,或是聽音樂劇之類的,來到這裡的人,只為了那被稱為藝術的存在而來。

縱然並非所有的人都是為了欣賞創作而來,其中也穿插了眾多因商業或是交際的因素而來的人們,但不管如何,適當的裝扮是需要考量的。因此,大多數的人潮組成分子--多為有一定年齡的成年男女--皆穿著筆挺的西裝服飾或套裝,至不濟,也會換上一身正式的合宜打扮。

所以,此時那站在正門的一位少年,便顯得非常突兀。

看起來最多不過十四、五歲的他,留著一頭長長的黑髮,在後背處用著一條紅色緞帶隨意地綁紮了起來。

穿著簡便合身淺藍素色襯衫,配上棕黑色七分褲,孤身一人地佇立在門前的牌坊下,但那模樣和態度,看起來既不像在等人,也不似是跟著父母所來的孩子,不少走過的人們對他投以好奇的眼光,卻也沒有多說什麼。由於是開放式的展覽,因此少年並不需要購買門票,便大步踏入了建築物里。

【千年之彩】是創設於約五十年前,由當時三名年輕的創作者,合力募資創立的畫廊。

經營理念以追求藝術的純粹性為依歸,時常師法國際間大畫廊,以提倡創意向之經營手法,不以嘩眾取寵,也不刻意炒作的方式經營夢想。

秉持著這樣的原則,久而久之,【千年之彩】逐漸在畫廊界豎立起一個清流形象的代表。

持續地隨著時代進步而提升自身的經營層次,不但克服了最初出現的畫廊潮的強烈競爭衝擊,更在之後持續地與藝術產業整合,在數十年的奮鬥後,開始在國內藝術界佔有一席之地。

隨著名聲的打響和根基的穩固,現今的佔地已然有百坪之大,高達十一公尺,足以進行大型的展示活動。

除了最初的藝術工作室,現今更是極具指標性的各式創作展示場,現在的經營者也延續著當初的創設信念,除了不定期展出各界名家的創作,有時也會重金外借世界名作來供民眾參觀,是個培養和提供創作者交流的好地方。

而這期【千年之彩】所展覽的,乃是一名國內的年輕畫家,年紀不過三十上下的他,竟能夠被這個國際性的畫廊推出展覽,足可證明他作品被外界的肯定。

走過了正廳,少年來到了此次的展覽會場。

喔,人還滿多的嘛。

出乎少年意料,展覽處的人潮還滿多的,不知道這是因為假期,還是由於今天是展覽的第一天,又或是畫家的因素呢?

室內投照著柔和卻不失明亮的潔白燈光,兩側的牆壁掛上了將近三十幾幅的畫作,此時皆被小心地置放著,那些都是從畫家作品中精選出來的傑作。

不過這些少年都不在乎。

因為他今天的到來,本來就和這裡的展覽品沒有關係,他既沒有理由,也沒有興趣去了解這些事情。

他來到此的目的是為了工作,接受了來自他人的委託,並完成之。

那就是名為易鷲的少年,來到這裡的原因。

而事情的源頭,必須追溯回兩天前,那個稍嫌躁熱的午後

抬頭看了天空那肆無忌憚地張揚著烈焰的太陽,走在街道旁的易鷲,臉色懶散地擦了擦額頭的汗。

實在是太熱了。

這天毫無來由地萬里無雲,讓本來打算要出門吃午飯的自己,才走到半途就開始感到後悔了。

天氣熱到他胃口全失,連心情都不由煩躁起來,陷入了要吃吃不下,不吃又奇怪的矛盾中。

此時,一台深藍色轎車緩緩減了速,在他的身旁停了下來。

墨黑的車窗微微搖下,只露出了小小的隙縫,以及裡頭后座看不清楚的人影。

請問你是【TwilightFate】的易鷲嗎?有事想跟你談談。

就這麼一句,便可以確定對方不是想要問路還是其他什麼來著,而是沖著自己而來,但易鷲只是朝對方看了一眼,然後說了:我不跟沒臉見人的傢伙說話。

隨便丟下一句話,少年自顧地轉身走開了。

拋下轎車,易鷲拐了個彎,穿過路旁的小巷捷徑,這裡對他而言就像是家裡後院一樣,根本沒有迷路的疑慮。

啊,去吃個豆花吧--完全沒有把剛才事情放在心上的少年,一打定了主意,便馬上朝著最近的店家而去,反正都出門了,隨便吃點可消暑的東西再回去,才不枉自己白白走動這一趟。

在店裡坐了下來,點了放有三種配料的布丁豆花,外加一杯沁涼的柳橙冰沙,易鷲開始滿足地吃了起來。

但當他心情正要轉好之時,突然有人來到了他的身邊,開口問道:請問這位置有人坐嗎?

易鷲抬起了頭,眼前說話的是一位矮胖的中年人,而他的身後則是站了一位穿著深藍的長褲配上花襯衫,以著一手叉腰的姿勢,將眼神直直朝前方看著易鷲的健壯魁梧男子,那模樣一看就知是矮胖男人的部下或是保鑣之流的。

將視線在店裡快速掃了一次,以及看了店外停著的深藍色轎車一眼後,易鷲再次將注意力放回桌前的甜食,淡然回答:還有其他空位不是嗎?

那位矮胖的中年人朝著身後的花襯衫男子作了個眼色,隨即他便挪動身軀,佔據了店裡剩下的另一組空桌,然後中年男子面露微笑,再次問道:不好意思,沒有空桌了,我可以和你共坐一桌嗎?

易鷲眉頭一皺,卻沒有多說什麼,中年男子便當作這是他的默許,坐了下來。

易鷲你好,我

你們佔了位置,卻什麼都不點嗎?

中年男子圓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不過只有一瞬間,他便調整了回來,很快地舉手叫了老闆過來,不只自己,連同他一起來的那位部下都一塊點了涼食。

感覺自己總算沒什麼可以挑的事情之後,矮胖男子整了整衣服,開口說:你就是【TwilightFate】的易鷲吧,久仰了,想不到今日實際一看,

比想像中還要年輕呢,果真是英

--有話直說,有屁快放,別在這裡礙眼。

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易鷲只是繼續進行著他一掃眼前甜點的動作。

縱然被這樣說,但對方似乎也沒有動氣,反而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呵呵,簡單幹脆,我喜歡。那我就直說了吧,我希望能夠委託你,幫我找回一樣失物。

你要不要我給你地址,你直接去警察局報失比較快。

矮胖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呃老實說,那樣東西現在正在某人那裡,委託的內容正是將那樣東西取回來。

既然都知道在哪裡了,為什麼還要拜託我?先說好,我對做小偷可沒興趣,建議你最好還是另請高明吧。

唉呀,這中間有著很多複雜的原因,不便詳說,但請你相信我們,那樣東西是真的屬於我們的。

舉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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