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種要失去什麼的預感。」她這樣說過。
列車車站,人來人往。日光燈管朦映著渾濁的空氣,各種各樣的人們,還有我。
乘搭上前往蝦夷的快速列車,靠在窗邊,沉暗的天空,悠遠的片雲,還有不時掠過的電線鋼架。穿越了隧道,和煦的日光灑落在水田和近海上,列車,似乎也為這風景慢了下來。
「當時,還是中學生的我雖然沒什麼實感。但是,她這句話卻不可思議地刻在了我心中……」
道鈴的變色提示視線的影蔽,陽光撇入車廂的那一端,一對談笑的中學生。車軌的振動漸漸放緩,列車到達了那個懷念的站台。
一個人走在從前那熟悉的小路上,「限高2.7米」的路標依然挺立在身邊。一直到經過從前打工的工廠,已經荒廢了。
「那時還在戰爭前,蝦夷還是別國的領土的時候的故事了……」
思念帶著我沿著那一條路,穿過苔痕依然的墓地,回到了那片原野上。頭頂上機械的響動劃開一道煙雲,絲毫不敗白雲片片的青空。陽光隨著清爽怡人的風在草地上律動著。
望著這片天空……Beracira,在眼眸的那端浮現,靜靜地轉動它的翅膀,閃爍著點點反射的光。「好厲害!」驚詫,驀然回首,她活潑的身段連蹦帶跳地從身邊掠過,追逐著它。好像我們能夠相見,她停了下來回過頭,用興奮而又期待地笑著:「飛行器!」
只是……幻覺嗎……
回過神來,眼前的只有那隻屬於三個人的秘密工房。
腳步,朝著記憶的引領走去,雖然,物是,人非。
「距現在已經很遠的那一天,雲的那邊,是和她立下約定的地方……」
3月青森津輕
浩紀
那一間課室。夕陽從窗外投射進來,角落爐子上的水,沸了,噴發著縷縷煙氣。此時的我正貫注於新出版的航天書籍里,有時裝模作樣地往講台望望,像正在聽書似的,而她正為大家朗誦著課本的詩:
「……你拜託我,為你帶來銀河、太陽和大氣的世界……飄下的最後的雪,在那花崗岩上堆積著雪水……」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她連撥動頭髮都是那麼的迷人,特別是在夕陽的輝映下。拓也一隻手撐著臉,似乎正在認真地聽。舊舊的吊燈舊舊的吊扇,課室昏昏沉沉的,但心情並不覺得昏昏沉沉。
那個時候,我們為兩件事物所牽掛。
「還有幾分鐘?」「應該沒問題啦……」幾個甜美聲音在站台的對面雀躍。
電線鋼架上的鳥兒們也不示弱地雀躍地歌舞著,向著夕陽的另一邊飛去,留下站台上三三兩兩的人們。
我還在專註著那本雜誌,似乎上面的每一點信息對我都有著莫大的幫助。拓也帶著兩罐咖啡從人行橋上的小店下來。「接著。」我把他拋過來的一罐捧著,「好燙!」連忙把那罐東西猛地換手拋涼了一些,「THANKYOU。」「浩紀,下次什麼時候打工?」「明天有社團活動……後天吧。拓也呢?」「我明天的滑冰部活動也是最後了。後天吧!」「啊。」背著夕陽的我們,憑咖啡消磨等車的時間。不過隨即她和三兩個同學從站里出來站台,抵達的列車阻擋著我的視線。拓也的咖啡罐拋落的聲音,提示著我上車回家。穿越雲霄的,那令我神往的塔。
牽掛的第一個,是同學的澤渡佐由理。而另一個,則是那海峽對面被分割的北海道屹立的巨大的塔。
我時常抬頭望著那座塔,常讓我感覺到有對我很重要的東西在那裡等著我。不論如何,有這樣的感覺。
「那個問題完全不懂……」「啊,後來……」
車廂里,佐由理和同學談論著學習上的問題和生活上的各種趣事。拓也和我則專註在手上的書籍。夕陽和晚霞,靜靜地品味著列車的這平常的一切。
夜幕降臨,路燈閃爍著,這平常的安靜的傍晚。又一天結束了!
拓也
「砰!」
第二天的夕陽,我的「告別」練習賽。起步稍慢,不過很快就在一個彎位超過了隊友,直奔終點。
第一個衝線了。真喘不過氣來,脫下罩帽減速滑行著。抬起頭,眼前的正是那迎擊著夕陽和晚霞的塔。就如對滑冰賽,我的目標,「總有一天要到達那裡。」
終於,練習結束了,也是告別的時候了。
和兩個同期退隊的同學走在兩旁立滿整齊大樹的小路上,在日暉穿插的雪地上談論一些日後的事情。
「白川前輩!」身後有人呼叫道。
我們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是三個低年級的同部的學妹。同伴們對我說:「我們先走一步了。」「啊,抱歉。」
有什麼事情呢?
她們的眼神里散發著仰慕和期盼。
其中一個靦腆地說話了,「那個……前輩們今天就引退了……」「有東西想交給你。」「加奈!」
其中兩個推著那個叫做加奈女孩走到我面前。加奈害羞地對著她們說;「哎~等等……」
她臉上的紅暈,也很像天邊的彩霞。
「那個……請收下……」
她低下頭,雙手禮貌地遞出一封信,上面用溫柔的筆畫寫著:「白川前輩收。」
浩紀
「你拒絕了?」對拓也回來跟我談起這件事,我驚訝地問。
「和以往一樣。」拓也一副瀟洒的樣子。
我們坐在教學樓挨著的棚子底下邊吸著包裝奶邊閑聊著。
「一年級的松蒲嗎……她不是很可愛嗎?」我向拓也問道。
「那浩紀跟她交往吧。」
「哈?」我紮起身來,用充滿疑問的眼神望著他。
「是你的話會和她交往嗎?」他很平靜。
「誒?為什麼是我?」
「你有喜歡的人了?」
「誒,為什麼?的確覺得她很可愛……但交往什麼的我完全不知道做什麼好……」我揉著空包裝袋,不好意思地說著。
拓也一副不滿的表情瞅著我,「又不是你被告白吧!」他突然向我嘲笑道。
「不是你問的嗎?」我不滿地對他大聲說道。
他只是笑著,拋動著手中的電池。我後悔跟他說了這些,羞死人了……
「啪!」
箭偏了。只剩我一人在弓道部練習著。今天成績不太理想呢,心中的雜念揮之不去。
「澤渡……」
離開學校,走在人行橋上,發現佐由理一個人在車站等車,背著小提琴盒,手中捧著一本小冊本在翻閱著,大概是詩篇吧。我稍快了步伐下了橋,走到車站,不過又不好意思靠近過去,只好靠近著橋的階梯的木框站著,裝作望天等車,不時瞄著專心致志的她。
她發現我了。
佐由理
好像,有誰在看著我。
我提了提視線,看見班上的藤澤浩紀凝望著我,心裡不知怎的覺得很高興,遠遠地向他打了聲招呼:「藤澤同學!」
他好像被嚇到了一下,臉不知怎的紅了起來,急忙回了一句「澤渡」。
我慢跑了過去。「回去得很遲呢。」他說了一句,向我走來。
「嗯,因為留下來練習了。」
「小提琴?」
「嗯。」
頓了一下,我接著說道:「藤澤同學沒和白川同學沒在一起?」
「啊,我也在練習。」
「藤澤同學時常一個人練弓術呢。」
「嗯,因為我技術不太好,雜念太多了。」
我們之前也很少這樣說話著。列車緩緩進站了。
我們上了車,就靠在門口繼續談著。車裡吊扇上國家鐵路的標誌清晰可見。
「藤澤同學春假有計畫嗎?」
「嗯,和拓也一起打工。」
「打工?真好,在哪兒?」
「在附近的工廠里做誘導彈組裝工作。」
「……真好啊,打工,我只有社團活動啊……」
「是嗎……」
「嗯。」
我們都沉默著,就這樣保持著這份沉默的喜悅。
「中小國站到了,中小國站到了,下站是太平……」
廣播聲把我從沉靜中喚回現實中。「已經到站了?」我覺得有點可惜的。轉過身去準備拿書包和提琴盒,突然想起這些日子都做著些十分奇妙的夢,不覺地脫口而出:「其實,昨天我做過和藤澤這樣一起回家的夢。」只見他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