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旋風篇 第五章 早春·陰謀的季節

第五章早春·陰謀的季節

星曆四四七年的二月到三月之間,鐵達尼亞一族的總部「天城」彷彿成了毫不節制的流言大本營。亞歷亞伯特的辭職所投下的漣漪從一開始至今隨著時間的增長而不斷擴大,從中堅幹部傳到中堅幹部之間、士兵傳到士兵之間,頓時所有人均漫遊在謠言的洪水之中。

「就亞歷亞伯特卿辭去遠征軍總司令官一職這件事情來看,可以視為鐵達尼亞歷經數個世紀以來所累積的膿菌在此時一併噴出,意思就是說鐵達尼亞的全盛時期已經到達了飽和狀態,亞歷亞伯特的辭職等於是折斷駱駝背骨的一根稻草。」

這是日後人們的評論,總之目前整個「天城」有無數口耳相傳的活動在熱烈進行著。

「如果說亞歷亞伯特卿不再出席五家族代表會議的話,那他也就沒有必要再持有公爵的名號了,理應先奉還公爵名號才對吧?。

「話也許是這麼說沒錯,但如此一來又會發生公爵名號的繼承問題,亞歷亞伯特卿尚且獨身,膝下又無子。」

「我覺得藩王殿下應該立即將亞歷亞伯特從巴格休召回,然後親自審問才是,不過亞歷亞伯特的傷勢還未痊癒,可能無法負荷恆星間飛行吧。」

「在尚未決定繼任司令官的人選之前,冒然召回亞歷亞伯特就等於把數十萬將上閑置在邊境惑星。」

「反正都演變到這個局面了,繼續讓三百萬遠征軍進駐巴格休又有什麼用處呢?不如早點撤兵還來得比較好。」。

「到時就等看看巴格休拍手叫好吧,他們鐵定會到處宣揚自己打退了鐵達尼亞……」

於是,「天城」內外眾目的焦點全部集中在一點上,人們刻意壓低音量只向身邊的親朋好友詢問以避開第三者的耳目。

「真不知道究竟藩王殿下本身是作何想法?」

藩王亞術曼對外一概保持緘默,如此默不作聲為全體「天城」製造了不小的壓迫感,人們藉由各自的感覺、理性與想法所形成的透鏡眺望著藩王厚重的沉默,忍受著微涼的災意。

從外界的角度看來,鐵達尼亞是一個以藩王為核心的剛硬結晶,然而畢竟還是擺脫不了人類集團的窠臼。在政黨與宗教團體里,即使藉由單一思想與教義將會員或信徒洗腦,仍避免不了內鬥或抗爭的產生,基層人員會說閑話足以證明組織是相當和平的。

「話又說回來,從去年開始,事情好像層出不窮,哲力胥公爵意外陣亡,亞歷亞伯特公爵負傷辭職。」

「下次會輪到誰呢?」

有人脫口說出這句話,又連忙捂上嘴。四公爵之中尚稱安在的只剩褚士朗與伊德里斯兩人,不同於哲力胥與亞歷亞伯特的是,他們目前大多時候身處內政或後方部門,少有實際作戰的會,也因此受傷的機率相對減低。

兩人之中的伊德里斯與蒂奧多拉·鐵達尼亞伯爵夫人關係親密,伊德里斯對她並沒有什麼愛戀之情,只是他擔心蒂奧多拉接近藩王再加上性慾方面的需求,無法就此斷絕往來。

伊德里斯今年就要屆滿二十五歲,他凡事想領先在其他公爵之前的意念十分強烈,但是時間還很充分,不需要急於一時,他目前預計在二十年後取得次任藩王寶座,然而他察覺到一件事:二十年後可能又會出現其他的競爭對手,因為現在藩王那群年幼的小孩到時已經長大成人,蒂奧多拉在床上提醒他這一點。蒂奧多拉在問出伊德里斯無法離開「天城」的原因之後,提出以下的建議。

「那麼結論就只有一個,讓藩王殿下指派褚士朗卿成為代理司令官,將他調遣到巴格休去。」

這樣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蒂奧多拉的視線透露著這個疑問,使得伊德里斯的自尊受到了貶損。雖然蒂奧多拉批評伊德里斯做事不夠果斷,但她所做出的結論,伊德里斯早就想過了,於是伊德里斯斥責蒂奧多拉不明白他之所以猶豫不決是不想讓亞歷亞伯特跟褚士朗有機會聯手,蒂奧多拉聽了之後反應顯得出奇冷靜。

「這下子不是更好嗎?」

「什麼……,」

「不管亞歷亞伯特卿與褚士朗卿在偏遠的銀河一角策劃什麼陰謀,這一切都不會有任何影響,對吧?伊德里斯卿,你其實無須掛心,我反倒覺得是你太杞人憂天了。」

伊德里斯啞口無言,他一直害怕褚士朗與亞歷亞伯特的聯盟會成為事實,而這麼重要的事情卻被蒂奧多拉一笑置之,真不明白這女人是膽大包天還是個低能兒?伊德里斯投以質疑的目光,而蒂奧多拉只是平淡地笑道。

「就算亞歷亞伯特卿與褚士朗卿真有心圖謀不軌,天城有藩王殿下踉伊德里斯卿你在,管他們是要謀反還是叛亂,只要你們一根手指就能輕易解決他們不是嗎?」

「叛亂……你到底想說什麼?』。

伊德里斯壓低了聲音,但這回蒂奧多拉並未即刻作答,只見她唇角畫出一個半月形的笑容,雙眼凝視著情人的表情,指間繞著白蘭地酒杯的支腳。

伊德里斯覺得額頭與腋下泌出微量的冷汗,他明白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只是有著不能輕易脫口而出的忌諱。這個女子是在煽動他——派遣褚士朗前往巴格休惑星與亞歷亞伯特會面,一旦兩人有所接觸,就能證明他們企圖對藩王不利,藉此誣陷他們兩人——

這一刻,事實已了無意義,認知與說明才是最重要的,一切行動必須先有所定義,事實只是將其具體化的手段罷了。

「亞歷亞伯特與褚士朗在巴格休會晤,目的是要對藩王殿下謀反。」

伊德里斯的思考模式是充滿防禦性的,一旦亞歷亞伯特與褚士朗聯手攻擊他的話,憑他一個人的力量絕對是鬥不過他們,到時只有借重藩王的威望,但是無論怎麼想,藩王都不可能為了庇護伊德里斯一個人而與亞歷亞伯特和褚士朗正面對立,到偷來反而是伊德里斯被棄之不顧。如此一來為了拉攏藩王,只有阻止亞歷亞伯特與褚士朗的聯合。伊德里斯的思考方向頓時成了不合邏輯的迷宮,蒂奧多拉看著他然後露出薄刃般的微笑表示。

「我有個辦法能讓褚士士朗卿前往巴格休,又不會與卿敵對。」

「什麼辦法……?」

「利用那個叫莉蒂亞的小國公主,將那個小女孩強制留在天城裡當人質不就好了嗎?」

這女人還真是滿腦子的鬼主意!伊德里斯的內心攙雜著不快與欽佩,他拿起擺在床頭柜上的水瓶,把水倒往懷裡。

「莉蒂亞那小女孩是褚士士朗的私生女,褚士朗怎麼可能讓她留下來做人質。」

「沒錯,這就是我真正的目的。」

蒂奧多拉將白蘭地酒杯送往口中,她的雙眼閃爍著只能以狡猾形容的光芒。

「只要褚士朗卿拒絕留下人質,不就可以證明他有意謀反了嗎?」

「…………」

「他應該毫不遲疑地交出人質,否則就等於他有二心,這個說法雖然有點強詞奪理,但基本上是沒有錯的。」

「怎麼會有這種女人……」

伊德里斯不禁打起寒顫,也許他根本沒有具備自己想像中的陰謀家資質,可能如同李博士所下的評論:「說穿了只是個大少爺罷了。」然而與同族的法爾密不一樣的是,他不是天性如此而是被鐵達尼亞的傳統權威牢牢束縛住了,在他的思考地平線上從未見過一絲想對藩王造反的影子。

「怎麼保證你不會背叛我?」

當蒂奧多拉要求伊德里斯採用她的建議之際,也正好讓伊德里斯抓到反駁的端倪。

「你能說你不是藩王殿下派來的好細,打算測試包括我在內的公爵們忠誠度有多高,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從來沒有一秒鐘相信過你。」

伊德里斯刻意擺出威脅的口吻,蒂奧多拉卻不動聲色,手上不住地玩著白蘭地酒杯。

「伊德里斯公爵不虧是名門子弟,所以才所會將腦中浮現的疑慮原封不動說出來,當著我這個嫌疑犯的面前。」

蒂奧多拉完全取得了精神上的優勢,伊德里斯已經被吃得死死的,他自己相當清楚這一點,此外他也不得不承認蒂奧多拉提議的策略的確具有強烈的誘惑力。這幾個認知包圍著伊德里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苦澀。他的酒量不大,老實說現在早該醉倒在床上了,但此時不管怎麼喝也毫無醉意,「我怎麼可以為了成為藩王不擇手段?」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里不斷盤旋著。蒂奧多拉不再施展她的辯才,只是悠然自得地看著伊德里斯整個人陷入野心與算計的泥沼當中。

是要成為一個滿身污名的霸者?還是當一個講求政治道義的敗者,沐浴在旁人的同情與訕笑當中?伊德里斯絕對無法忍受後者的下場,酒精燒灼著胃部,一道烈火直衝腦門,伊德里斯在火餡當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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