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最後的勝負 鬼哭哀鳴

從掛川的旅社經三里二十町就是金谷,相望一里則是島田。流經其間的大井川,將遠江與竣河分割開來。從

島田再經過二里八町,便可抵達藤枝。

藤枝雖然位於山間,不過卻有一條長達半里以上的旅宿街。

街的兩旁都是旅舍。從這裡略微往北的小高地里,有一座已經破敗的古寺。古寺其實離高地下面的旅舍很近

但是由於掩映在茂密的樹叢之中,所以從旅舍的庭院望去,卻不容易發現這座古寺。仔細看的話——現在雖然

已經是深夜,町人的家家戶戶都熄了燈,唯獨這座本該荒無人煙的古寺,卻閃爍著忽明忽暗的燈影。

不過,隨著夜霧的瀰漫,這盞燈也逐漸變的模糊,暗淡了下去。濃霧中,可以依稀看到在一隻已經裂開的的

經桌上,插著一根很大的蠟燭,燭淚不停的灑落到積滿灰塵的桌面。旁邊的寺柱上,捆著一個全裸的女人,形

如大字,一根粗圓的繩索穿過她手腕和雙足,緊緊地系在圓柱後面。

在這個女人雪白乳房的下面,刻著一些奇怪的東西。借著搖曳的燭光,可以發現那是些閃閃發光的銀字。最

上面彷彿是個「伊」字,乳房般大小;往下,則是一個稍稍扁一些的「加」字——

這女子身邊並沒有其他人,但全身卻在痛苦的扭動著,不時因為痙攣而發出毛骨悚然的慘叫。

「陽炎!」

離她相距三米的地方,響起了一個人刺耳的嘲笑聲:

「弦之介大人怎麼還不來呢?」

說話的人是藥師寺天膳,原來他就坐在這個古寺的正殿的暗處,獨自拿著個酒盅,一邊微笑,一邊看著痛苦

不堪的陽炎。

「雖說弦之介已經瞎了,但是也應該對我立下的告示有所耳聞——我告訴他我正在折磨你,然後將在明天砍

下你的腦袋,但弦之介卻沒有發現。甲賀卍谷的首領,明知部下的性命危在旦夕,居然也不出手相救,哼,真

是個膽小鬼。」

藥師寺天膳一邊說著,一邊張開嘴,對著陽炎的腹部,從口中噴射出某種閃閃發光的東西。他每噴一次,陽

炎的身體就隨之抽搐扭動,發出痛苦的呻吟。

「哼哼,這下知道伊賀的厲害了吧。看著你那又白又嫩的細腰,我可真想把你抱在懷裡。不過,又不行。如

果靠近你的話,我就得和這個世界永別了說起來,前天在浜松的時候,你確實讓我大吃了一驚。雖然我

一直很想知道你的忍術,卻沒有想到,你的氣息居然會變成殺人的毒氣。即便是我天膳,也完完全全中了你的

招術」

然而,陽炎的心中的驚異,恐怕比天膳還要多出數倍。浜松的那天夜裡,本來已經斷氣的天膳,起死回生,

裝作如月左衛門試圖欺騙自己。縱然自己使用妖唇蛇息再次擊敗了天膳,為了防範還切斷了他的頸動脈,而天

膳竟然再次活了過來——

當陽炎意識到,這個男人是不死的忍者,為時已晚。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完全殺死天膳?不要說自己身陷

囹圄,就算是獲得了自由,想要殺死藥師寺天膳,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對了,己方的如月左衛門就死在了

藥師寺天膳的手上。即使是擁有泥死假面這樣精妙忍術的左衛門,遇到藥師寺天膳這樣的對手其下場也只能是

被對方殺死。陽炎的心裡產生了一種挫敗感。不僅是自己,甚至整個甲賀一族都敗局已定,對於從來不知道失

敗為何物的甲賀卍谷的女忍者陽炎來說,比起肉體的痛楚,這才是最大的打擊——

天膳又飲了一口酒,笑著說道:

「雖然你死到臨頭,我倒是更希望能夠像前天那樣,好好地愛撫你一番。我雖然不像朧大人,但鍔隱和卍谷

之戰到了這步,居然令我感到有點厭倦。若不是長在兩派之爭,我倒寧可躺在你懷裡,再死上一次二次,也是

值得的吶!」

他一邊說,一邊張開嘴,「噗」的噴出一條銀線。披頭散髮的陽炎就像一隻白色的蝦米,身體痛苦地想要彎

曲,卻因為被捆成了大字形而無法動彈,只能拚命地抬起下顎——

「快、快殺了我吧!」

「哦,雖然非常可惜,可是如你所願,一定會殺了你。不過,我不會這麼快就殺了你。我要折磨你,一直到

天亮——不會讓你活到明天。明天就抵達駿府了。從這藤枝到駿府,只剩下五里半的距離,就算中間隔著宇津

谷和安倍川,傍晚也定可到達。在此之前,伊賀必須把甲賀的餘孽消滅乾淨。你的名字,當然也要從人名帖里

消失。」

一根銀線從藥師寺天膳的口中射出。陽炎的腹部的「加」字下面,逐漸現出一個「月」。

「今夜,還有明天——如果甲賀弦之介還不出現的話,我就稟告大御所大人,說弦之介已經因為畏懼而潛逃

不過,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人名帖還沒到手。現尚在弦之介那裡。真想殺死甲賀最後的忍者弦之介,然後

從人名帖中抹去他的名字,這樣我伊賀眾便是完勝了!」

又是一根銀線,讓陽炎再次發出痛苦的呻吟。

藥師寺天膳噴出的,是細長的吹針。原來天膳正是從遠處使用這細長的銀針,在陽炎的皮膚上寫字!

就算是普通的鋼針,這樣做也已經是令人髮指的酷刑,更何況天膳所用銀針的針頭上,還塗有特製的毒藥。

所以,即使是被砍去一隻手腕也不會吭聲的甲賀女忍者陽炎,此時也如同一隻瀕死的野獸,發出痛苦的悲鳴。

陽炎在浜松的時候,就在和阿福一行武士們的戰鬥中負了重傷。現在,她比那天看起來更虛弱,彷彿只有當銀

針刺進她的體內,才能夠刺激起她的生命反應,發出條件反射般的慘叫。

「為了這個目的,就只有委屈你,來把弦之介引到這裡。雖然弦之介已經雙目失明,不過他只要聽到了告示

的內容,就一定能夠知道阿福大人一行已經抵達藤枝,就住在這下面的旅舍,只要再打聽打聽——」

說著,天膳又發出一根銀針。「月」字變成了「目」。

「天膳!」

天膳的身後,傳來一個低沉而憤怒的聲音。朧出現在倒塌的須彌壇前。

「住手吧!我已經受夠了」

現在於古寺里,就只有天膳、朧,還有綁在柱子上的陽炎。這是因為天膳向阿福進言說,為了引出甲賀弦之

介,他們已經在多處街道豎立起告示。這樣一來,也就很容易引起國千代的注意,一旦有傳聞說阿福一行中,

居然有伊賀鍔隱的忍者同行,必然會招致說不清道不明的麻煩,所以他們還是和阿福一行人分別行動較好。由

於天膳已經在阿福面前展示了他不死的妖術,故而阿福對於天膳的話深信不疑。

至於天膳用來下酒的菜肴,則是讓旅舍的僕人準備的。天膳回頭看了一眼朧,說道:

「忍受不了了?朧大人,伊賀有八名忍者已經被敵人殺死,難道你現在想讓我把這個女人放了不成?」

「」

「不僅在下曾經變成敵人的刀下鬼,就連朧大人你,不也差一點被取走了頂上的人頭嗎?」

「要殺的話至少讓她死的痛快些,這才是慈悲。」

「對於忍者來說,慈悲是無用的。況且,陽炎的慘叫非常重要。」

「為什麼?」

「這樣一來,弦之介找到下面的旅舍之後,作為忍者,必能聽到陽炎的叫聲,他便會來到這個古寺里來」

「」

弦之介大人!千萬不要來這裡!

弦之介的敵人和夥伴——朧和陽炎的心底,都在拚命地呼喊。藥師寺天膳是否聽見這兩個女人的呼喊呢?只

見他「噗」地一聲,又吐出一根銀針。「目」字變成了「貝」。

加——賀,從陽炎的胸口到腹部,又銀針刻畫出了浮雕般的「伊賀」二字!

原來,這就是天膳所謂的「伊賀的厲害」。

其手段之慘烈,自然不必多說。單憑在甲賀女人的身體里,刻上伊賀兩字,就足可以看出藥師寺天膳惡魔般

的心。陽炎體內的每一根銀針,都滲出血跡,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如同暗黑的陰翳。

「哈,對了。」

天膳一邊狂笑,一邊將手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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