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甲賀羅密歐與伊賀朱麗葉 奇特身體之戰

鵜殿丈助與其說是在跑,不如說是在滾。

甲賀忍者鵜殿丈助一邊望著夜空,一邊像只皮球一樣在山中滾動。和皮球不一樣的是,他是朝著山的上方滾

去。

還不止如此。因為他在跑的同時望著空中的老鷹,所以許多次都撞到了樹上。明明是撞到樹上,他卻在一瞬

間像縷青煙一樣穿了過去,身體絲毫沒有損傷。不,不是煙。如果使用高速攝影機拍下他的動作,可以發現他

的身體在和物體相撞的瞬間,凹陷了下去,就如同皮球一樣。實際上,也有兩三次,他確實撞到了物體上,可

是很快,他的身體又復原到原來的位置,繼續往前奔跑。如果把他比喻成一個皮球,那就是一個具有生命的皮

球,一個具有意志的皮球。

老鷹在無垠的夜空中飛過。由於老鷹腳上抓著長長的捲軸,可以看出它已經筋疲力盡。就在它的影子掠過丈

助頭上的杉樹林時,丈助拔出短刀投了出去。

「唰」的一聲,短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明亮的軌跡,老鷹也呼啦一下,張開巨大的翅膀。它成功地躲開了短

刀的攻擊,朝高空飛去。可是由於反作用力,捲軸也從它的爪中滑落,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就要落到杉樹林

中的空地上。

趕在捲軸落地之前,鵜殿丈助剛把捲軸的一端抓在手裡,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好似空氣泄漏般沙啞的聲音:

「可否把那個東西交給我啊?」

丈助回頭一看,一名老者赫然站在那裡。老人的身體宛如一顆彎折的鐵釘,長髯一直垂落到地上,像蒼白

的樹榦一般反射出暗光。

「啊,這不是伊賀的……小豆蠟齊老人家嗎。」

丈助心中一緊,

「多日不見,幸會幸會。我丈助這次是作為弦之介大人的隨同,前來伊賀--」

「……」

「蠟齊老,雖然現在是夜裡,我們可沒做什麼不軌的舉動。想必您老人家也知道駿府的事情,我們放心不下

所以來看看阿幻大人有沒有什麼新的消息--」

「可否把那個東西交給我啊?」

小豆蠟齊沒有理睬丈助的寒暄,再次追問。

「剛才你用短刀攻擊的,是阿幻大人的老鷹--」

「什、什麼?阿幻大人的?」

鵜殿丈助的眼光一下落到了手中的捲軸上。那上面無疑寫有什麼東西。

「如此說來,那隻老鷹是從現在駿府的阿幻大人身邊飛來的?」

「是不是這樣,與你無關。膽敢攻擊伊賀的老鷹,在陪上你的小命之前,可否把那個東西交給我啊?」

丈助無聲地看著蠟齊,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始把捲軸收起來。

「不愧是我甲賀的弦之介大人--這就是弦之介大人所謂的直覺啊。從駿府飛來的老鷹,由老鷹帶來的捲軸

那我可就先睹為快啦。」

「喝,口氣不小。在你面前的不是別人,可是我伊賀的小豆蠟齊。發話之前,還是先看清楚對手到底是何人

再說。」

老人的眼中放出詭秘的光芒。

「呵呵呵呵,」

丈助笑了,

「沒忘沒忘,伊賀的小豆蠟齊老嘛。如您所言,捲軸是誰的東西,我倒是沒有疑問,不過您的口氣可不小啊

剛才您所說過的那些話--我可不愛聽。」

「你想怎麼樣?」

「蠟齊老,四百年來你我族類宿怨未了,虧得服部家出面調停,最近兩家又結下婚約,眼看就要化干戈為玉

帛--說好固然是好,說遺憾也是遺憾。你也是一樣的想法吧,蠟齊老。」

丈助似乎想起了什麼,語帶嘲諷,

「蠟齊老,說到你的忍術,雖然我不知道詳情,聽人說倒是和我丈助的忍術一脈相通。總之,我的祖父和你的伯父好像是一家人哩。不過話雖如此,伊賀和甲賀的忍術到底有什麼

不同,哪一家更厲害,可耍不了嘴上功夫。雖然你我兩家通過服部家,訂立了不戰之約,我也不想和你吵嘴,不如我們倆在這裡偷偷地玩一玩?」

「丈助,忍術之間的較量,可是以生命為賭注的。」

「那樣的話,蠟齊老,我可不願把這個捲軸白送給你--怎麼樣啊?」

小豆蠟齊的腰部本來僅和地面差不多高,突然一下子變長了。伸長後的蠟齊的身體,就像一根豎立的晾衣

桿。對此變化,鵜殿丈助縱然見多識廣,也不由看得目瞪口呆。

「呵--」

伴隨著吸氣聲,小豆蠟齊猛然伸腳,踢向丈助滾圓的下腹。

這一腳就像楔子打入了空隙,換作一般人,可能就會因此而被擊出一個大洞。……丈助的身體發出皮球被

擊中般的聲音,一下彈到三米遠外。

「真有一兩手,不愧是蠟齊老。」

一瞬間,丈助皺了下眉頭,額頭上滲出痛苦的汗珠。不過他很快又笑了起來,依然單手拿著捲軸。

「哼。」

蠟齊被丈助激怒了,他的口中發出異樣的聲音,向丈助攻去。

儘管腰中佩著彎刀,但是蠟齊並沒有拔刀。即使拔出來,恐怕也無法使用。因為現在他們的位置,是在長

滿杉樹的山林中,月光在樹林中形成反光,彷彿幾千隻夜光蟲在空中浮動。

忍術之爭,確實不是兒戲。剛才蠟齊也說過,忍術的較量以生命為賭注,是相當可怕的競技。丈助借杉樹

林作盾牌向後逃去,蠟齊細長的手和腳則像長了眼睛似的緊追不捨。蠟齊的手和腳一伸一縮,就如同皮鞭一樣

而攻擊的姿態,則像章魚的觸角。難道這個老人身上沒有骨頭?凡是被他四肢的尖端碰到的物體,無論小樹枝

還是樹葉,都像被利刃切割過一般,威力驚人。小豆蠟齊的全身,似乎是由無數的關節構成的,而證據,就是

他的頭、腰、還有四肢,都可以在常人絕對無法達到的位置,做彎曲、旋轉和拐彎等各種運動。

「真是個怪物呀!」

丈助一回頭,看到蠟齊的身體伸縮成臉、腰和腳三個部分,前後交錯向自己攻來,也不由自主得大聲喊出聲

來。

蠟齊的手臂像枝蔓一樣纏住了丈助肥胖的頸部。丈助的臉色則如同煮熟的南瓜,變成了褐色。

蠟齊哈哈大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這下知道我小豆蠟齊的厲害了吧。」

蠟齊將手腕緊緊合在一起,縮到僅有丈助頸骨的直徑那麼大。他進而伸出一隻手,想要拿走丈助手中下垂

的捲軸。

就在那一剎那,蠟齊合在一起的手腕由於汗水而滑落開,鵜殿丈助則脫出一米多遠。再看丈助,已經砰地

一聲,讓自己的身體像風袋一樣鼓了起來。

「啊,」

蠟齊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要說怪物,丈助才是真正的怪物。原來鵜殿丈助的身體不論遭受了多大的打擊,又或者遭受了怎樣的束縛

丈助依然可以控制自己,讓身體像風袋一樣伸縮自如。他的身體具有和蠟齊同樣的柔韌性。只不過,如果把蠟

齊的身體比喻為骨鞭的話,丈助的則是巨大的肉球。

「你老啦,蠟齊老。」

鵜殿丈助一邊晃動著自己鼓脹的肌肉,一邊嘲笑道。小豆蠟齊的白髮則被汗水滲濕了。

「不錯,真有趣。怎麼樣,好像是我贏了啊。那麼我們就按照剛才的約定,這個捲軸作為勝利者的褒獎,

歸我所有了。」

一陣輕蔑的大笑,伴隨著鵜殿丈助渾圓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杉樹林的深處。小豆蠟齊則動彈不得,只能目

送丈助遠去。比起肉體的疲勞來,一種精神上的絕望,更讓這位老者的身體感到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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