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BLOODEDGE EXPERIENCE 上 第三章 御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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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人感受著自然而然從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不由得心想——這裡真的是自己的家嗎。

熟悉的布局,熟悉的牆壁,熟悉的地板,熟悉的天花板,理所當然的傢具配置。和今早上看到的一樣,確實是我的家。但是這個地方已經被一位陌生的來訪者反客為主了。

本該是安穩的溫度感覺格外的冰冷。本來舒心又有些懶散的氣氛現在也感覺緊迫而膽戰心驚。

這一切的中心,坐在沙發上的舉世無雙的黑髮美男子,克拉維斯=阿爾卡特正舉起紅茶杯仰頭就喝。

「我不客氣了。這茶葉算是蠻不錯的呢」

被他輕輕放下的茶杯在茶碟上發出微微的響聲。而這樣微弱的聲音都讓直人猛地倒吸一口氣。

那是紅茶。茶杯並不是他平時用慣的馬克杯,而是給客人用的和茶碟配套的那種茶杯。

有誰從架子上找出了這一套杯子,還給克拉維斯泡了紅茶。而會這樣做的人只有遙了,但是遙卻不在客廳里。

大概是感受到了狼狽的直人眼裡的不安了吧。克拉維斯稍稍咧了咧嘴角,把視線投向直人和拉凱爾身後。

「不用擔心。我沒有加害早見遙。在讓她給我泡好紅茶之後,就讓她到那間房裡睡過去了」

那房間指的是那間和客廳用一幕掛帘連起來的小日式房間吧。扭頭看去,遙確實在那裡,得以確認她真的平安無事。

但是直人還是動不了。因為克拉維斯的眼睛正像是在窺探他的反應似地看了過去。光是和他對上視線都感覺靈魂要被抽走。有一種,萬一有那麼一瞬間看向毫無關係的東西上去,自己就會立刻腦袋搬家的感覺。

(可惡啊……)

這個男人到底怎麼回事啊。明明也沒被他做什麼,但那股恐懼卻深深滲透到了腦髓里去。這股毫不講理的感受讓直人心裡倍感煩躁。

為什麼自己非得這麼害怕不可,他並不是為此而煩躁。而是在為為什麼非得跟這樣的『怪物』對峙而煩躁。因為這個男人非比尋常,超乎常規,一塌糊塗。

直人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克拉維斯頭上的數字實在沒法仔細讀取。已經成了一串沒有任何含義的亂碼羅列。

說明那個數值不是直人這點能耐可以精確掌握的。換句話來說,等於表明他是一個直人無法理解的存在。

正在這時。忽然有什麼東西碰到了拚命忍住不要發抖的捏得死死的直人的手。

在那股柔軟的觸覺的幫助下,直人這才終於找回了原本的呼吸。條件反射地朝一旁一瞄,看到是拉凱爾的手輕輕裹住了直人的拳頭。

「沒事的。遙她沒事」

她說這話的語速有些快,儘管還帶著似乎很緊張的僵硬,不過卻也讓直人懸著的心落了地。既然拉凱爾都這麼說了,那應該確實如此了吧。

交疊上來的掌心的冰冷溫度讓他的緊張得以緩解。直人把淤積在喉嚨深處的一口氣呼出來之後,再一次讓視線回到了克拉維斯身上。

「不用這麼緊張。我不會抓你來吃的,只是想跟你說點事」

他揮灑出一股較之用來聲明自己無害實在是太過帶有威壓感的氣氛,克拉維斯把原先放在膝蓋上的手抬起,催促他們坐下。

「都坐下吧。還是說,我應該站起來?」

「不、不會……」

也不知道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克拉維斯突然惡作劇似地笑聲讓直人毛骨悚然,於是直人立刻這樣接話。說出嘴的自己的聲音實在是太孱弱,險些還發抖了,直人在心裡自嘲了一番——這聲音也太丟人了吧。

即便如此直人還是沒辦法輕易邁出腳步,這時,拉凱爾搶在直人前有所行動了。她坐到了沙發的正面,也就是夾著矮桌坐到了他對面去。而那個地方沒有沙發,只有地板,不過看來對拉凱爾來說在這樣的狀況下也沒有餘裕去抱怨什麼了。

於是直人也跟在坐到坐墊上的拉凱爾,在她身邊坐下了。

這樣從正面與之對峙之後,那股脖子被勒緊的威壓感的壓強變得更加沉重了。明明只是被他看著而已,卻有股被既不是殺意也不是歹意,更為純粹且冷血的東西化作刀刃直抵喉嚨的感覺。

「好了……」

等著兩人坐下之後,慢條斯理地作開場白的克拉維斯的聲音讓拉凱爾的肩膀猛地一抖。而這也讓直人有了點反應。

(拉凱爾這是……害怕了嗎?)

剛才面對身為『不死者殺手的』雷利烏斯的時候她都還能毫不畏懼地貫徹高傲的態度。但是……面對這麼一個傢伙的話真是在所難免了吧,直人這樣心想著硬生生咽了口唾沫。

直人為了能盡量保護一下整個身體僵住的拉凱爾而稍稍靠前。但是卻被拉凱爾拍了一下肩膀制止了,然後拉凱爾說。

「請問這次是有什麼事呢?父親大人」

她抬起頭來直問了過去。但是尾音還是稍微抖了抖。

克拉維斯深吸一口氣之後,表情柔和地苦笑道。

「有什麼事……嗎。這句話嘛,感覺實在不該用來問一位前來迎接擅自離家出走的女兒的父親呢」

克拉維斯以一副和父親這個詞也十分不相稱的模樣,帶著果然是和父親這個詞十分不相稱的語氣這麼一說,然後環視了一眼房間。

「……而且,我也真沒想到你居然會回到『這裡』啊」

儘管這句輕聲說出的話像是他的自言自語,但直人的耳朵還是確實聽清楚了。

這是什麼意思。

無論是拉凱爾的離家出走,或是克拉維斯所嘟囔的『這裡』的含義,正當直人想要開口讓他說明一下的時候。克拉維斯的視線卻捷足先登地回到了直人身上。

「看來女兒受你關照了,我替她向你道謝。……以及道歉。實在是給你造成了相當大的麻煩」

「不會,我可沒覺得有什麼麻煩的」

要真說完全沒有的話那就是徹頭徹尾的謊言,不過感覺始終是得到的救助要大得多。

更重要的是他不太願意當著這個男人的面說拉凱爾的壞話,所以直人儘管緊張,卻也還是搖了搖頭。

而這讓克拉維斯呼地嘆了一口氣,並露出微笑。

「你可真是個溫柔的孩子,實在是很像人類」

不知為什麼,直人從這一句話里聽到了一股輕蔑。

克拉維斯優雅地在膝蓋上頭把手指交纏在一起。

「關於拉凱爾,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想要把她帶回去。你意下如何呢?」

「誒?可這……」

猶豫的直人接不上話了。因為他完全解讀不了克拉維斯這樣問的意圖,他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這樣一來的話,聽起來簡直像是在管直人要把拉凱爾帶回去的准許。

估計拉凱爾想到了一塊兒去吧。她雙手交握在膝蓋上,稍稍探身。

「父親大人,我還沒打算回去」

然後拉凱爾便強有力地如此斷言。

但是的話……她的這句話卻把克拉維斯嘴角邊的柔和笑意抹掉了。鮮紅的眼睛一個打轉盯向拉凱爾,氣氛轉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拉凱爾,我現在正在和直人說話」

那不算是瞪著,也沒有怒喝。只不過是輕輕勸誡小孩子一樣的話語。

但僅此卻足以讓拉凱爾閉嘴了。拉凱爾頓時像是被訓斥的小孩子一樣低著頭,縮了縮身體。

「實在是……非常抱歉。父親大人」

直人並不為那個拉凱爾居然會有這樣的反應而吃驚。因為身處拉凱爾身邊,並沒有被克拉維斯直接點名的直人都被他的沉靜氣氛的壓迫下說不出話來。

(不妙啊……這個人、真心可怕……)

更何況在那之後那雙滑行般轉動的眼睛又轉而看向了直人。他頓時就大氣不敢喘地繃緊的身體。

「直人」

「我、我在!」

他不由自主地被嚇了一跳。爾後往丹田用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會那麼奇怪,然後心想著乾脆硬碰硬地回望著克拉維斯。

「事情我都已經有所掌握了。把拉凱爾帶回去想必會讓你不安吧,不過你不需要擔心這個,因為你的生命可以由我來代為承擔」

「請、請稍等一下。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像是日常對話一樣宣告的內容卻完全超脫了日常,直人十分困惑地皺緊了眉毛稍稍探出身去。

克拉維斯那蒼白的手有著簡直像是被雕刻出來似的完美美感,撫向了他自己的胸膛。

「今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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