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下無法理解APP上所顯示的新聞訊息。
「咦?這個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原本是一直很不清楚的幻影,然後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我記得直到不久之前,她都還拿著素描本,穿著套裝走在那個住宅區里。那個幻影跟坐在長椅上的鈴小姐一樣,一直都是半透明的。所以我想應該還要過很久才會化為現實……但不知何時那幻影便消失了……
——而實際上,她的屍體卻在距離幻影很遠的地方被人發現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因為發現的地點,所以在這之前我才會沒注意到發現屍體的新聞吧。我只會確認在自己行動範圍內的新聞,可是發現她屍體的地點是在與鄰縣交界處的河岸邊。那裡距離看到幻影的住宅區超過十公里。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變成這樣?新聞報導的最後寫著「警方正調查中」。我反覆看了好幾次——
「啊。」
手在不知不覺間僵住了,原本拿著的筆記滑落到地上。我連忙撿起,看完剛剛還沒看的後半句。
「呃……『那種幻影,是因某人而起的殺人事件』……」
我反射性地將把視線移回手機上。
「殺人?」
——在距離幻影十公里遠的地方發現屍體。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只要一想就知道了,理由非常單純。
「她在那裡……被人給殺死了嗎……?」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我的臉色發白。
在我和鈴小姐經常走過的住宅區里,在沒人察覺的情況下有人被殺了。而且我還看到那個人的幻影——一直很模糊便消失的幻影。
不過這張筆記上面寫的如果是真的——
「那個幻影……真的到最後都很模糊嗎……?」
我盯著手上的紙片。
『一直很模糊,卻忽然變得清晰的幻影——是因某人而起的殺人事件。』
以這警告的內容為基礎,就可以解釋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那個幻影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忽然變得清晰,然後就這樣化為現實——被人給殺了。
我忽然感到背脊發涼。
要是我跟以前一樣低頭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話,我應該也不會注意到幻影成真的事吧。也不會得知殺人事件的存在,只會對幻影消失一事感到不可思議,繼續在那條路上散步。
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可是我眼前要面對的問題不只這個。
「消失的幻影果然是化為現實了,如果是這樣……那個母親和小嬰兒的幻影也……」
幻影消失的條件只有兩個。
當事人避開了死亡,或是幻影成為現實。
而並未因為我們的介入而避免一死的情況下,那對母子——
「果然……已經死了。」
我因為自己的話而顫抖。
到底是什麼時候?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最後看見那對母子的幻影,是在彎過轉角,被老爺爺看見之前。
在那之後,那對母子是什麼時候走來——在那裡死去的呢?
就算試著思考也沒有結果,也還是一樣……不知道死因。
「不對,說來現場根本就沒有屍體……」
這點是最重要的瓶頸,這次的事件中沒有應該存在的屍體。如果沒有我的幻視能力,這個事件應該就會被判斷為「沒有發生過任何事」就結束了吧。只是一如往常、平穩的日常生活,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
「……這太奇怪了吧。」
在只有短短五分鐘的時間內,死了兩個人,而屍體消失了。就算是意外,也不會有這種事吧。又不是兩個小嬰兒,其中一個是成年女性。到底是怎麼讓屍體消失的……
——理不出頭緒。
雖然我想和人討論這件事來整理思緒,但能說的對象也只有鈴小姐。可是這話實在太可疑了,很難開口跟她說。光是其中一個是殺人事件就……
這時我忽然發現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不對……這兩個幻影的死因大概是一樣的。」
一直很模糊,卻忽然變得清晰的幻影。
我應該是分別在兩個幻影上看見了一直很模糊跟忽然變得清晰的時候吧。這樣一想,也就能理解為什麼會在這麼近的距離內看見兩個奇怪的幻影了。
那個遺體被人發現的OL,沒被任何人目擊便死在住宅區內了。而那對母子也一樣。以鈴小姐就讀的大學為中心,東邊和南邊的住宅區,直線距離應該不到三百公尺吧。她們走在住宅區內,就這樣忽然消失了蹤影。
不可能存有那麼多造成這種奇妙狀況的原因。
——有的是共通的犯人。
「這樣很糟糕吧……」
當然,不管是有人被殺了,還是這好像是連續殺人事件都很不妙。而還不知道犯人的犯罪手法,以及尚未掌握任何關於犯人的情報也是。
不過最糟糕的,是這是在鈴小姐的大學附近發生的事情。
在我所知的範圍內——鈴小姐會在不知何時的未來死去。
死因不明。以幻影的感覺來看,她只是坐在長椅上而已。就像那位母親看起來只是普通的搖晃著身體蹲下一樣。
「該不會……假設我的行動已經包含在幻影內了,鈴小姐是因為遇見了我所以才會被殺嗎?」
這想法或許沒什麼意義。
然而這是有可能的,就算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我也不能無視它。被殺的那位女性的幻影也一直都很模糊,而那在某一天就忽然化為現實了。所以我——也必須立刻想辦法對應才行。
「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沒有遇見鈴小姐就好了。那時候不要向她搭話就好了。
不過我再怎麼後悔,時光也不會倒流,事到如今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以鈴小姐的個性,叫她「不要跟我扯上關係」,也不知道她聽不聽得進去。
「不……要看我怎麼做吧?」
或許——現在還來得及。
我打開手機的訊息APP。
一開始很慌張……接著我馬上陷入思考中,反覆修改了無數次,打好一封訊息。
那是要發給鈴小姐的——我最後再看了一次內文,把訊息發送出去。胸口深處刺痛著。
不過跟有可能發生那種事的未來相比,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麼。
鈴小姐的幻影已經在那裡了。在現實追上幻影前,不管那是怎樣的手段,我都得想辦法做點什麼才行。
——響起微弱的鈴聲。
我以為是她回了訊息,沒想到鈴小姐立刻打了電話過來。
雖然不想接,可是不接的話感覺我會在哪裡被她本人給逮住。我認命地按下通話鍵。
「喂,我是神長。」
『……我看了你的訊息,那是什麼意思?』
她的聲音中沒有平時的開朗,這沉重感重重地壓在我的胃上,讓我一瞬間想掛斷電話。老實說我很討厭這樣,好想逃走。
可是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我刻意用認真的語氣回話。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已經不想再跟鈴小姐去做那些事情了。」
救人小隊什麼的,實在是很蠢的稱號。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也對這稱號產生了一些親近感。
儘管如此,我也不能一直緊抓著這個不放。
聽到我這像是要拋下她不管的說法,鈴小姐似乎有些怯懦,稍微沉默了一陣子。不過她應該也覺得不能在這裡退縮吧。非常膽怯,簡直像是國中女生般的聲音從電話的那一頭傳來。
『就算你說不做了,但未來或許還有我們可以拯救的人啊。』
「我的意思就是就算有我也不做了。已經夠了。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夠了是指……』
「我一開始就說了吧?——要是我們其中一方受挫了,事情就到那裡結束。之後就要以顧好自己為優先。」
我在車站附近的咖啡廳和鈴小姐這樣說過。
我回想那時候的事。我說「一定會後悔的」,而她對我說「那再一起後悔吧。比起後悔,更要一起開心」。
在我就這樣和她合作後,我們的確一起為了成功而開心。而以實際的意義上來說,我們一定還沒感到後悔過。
所以我要在這個時候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