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東京

小野寺在調度部主任辦公室,向吉村主任遞交了報告,剛要轉身離開,吉村喊住了他:

「小野寺君,你要回去嗎?」

「有什麼事嗎?……」小野寺支吾道:「我要歇補假呢。」

「咱們去銀座喝杯啤酒好嗎?」

「喝完啤酒還是熱啊。」小野寺嘟噥著,「還不如喝冷咖啡呢。」

「那咱們就到銀座的『密爾特酒吧間』去喝咖啡,那兒的姑娘可有味道呢。」吉村主任興緻勃勃。

小野寺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答應了。他們走出辦公室。在電梯里,遇到一群高談闊論的職員,在談論由於地震地皮跌價的問題,似乎要乘機撈一把。小野寺意興闌珊,他想起鄉六郎,不知道工程進展情況如何?還有,不知道東京-名古屋高速公路上倒坍的橋樑修復了沒有?但他現在沒有心思理會這些事情,由於連日來在日本海溝溝底的緊張工作,他感到十分地疲憊,特別渴望美美地睡上一大覺。

在街上,兩人剛要上計程車,小野寺忽然覺得腳下有一陣輕微的震動,他有些緊張地問:「是地震吧?」

主任不以為為然地說:「你來東京幾年了?還把這當回事?」

小野寺想,也許是自己看見那個的原因,才變得神經過敏起來。

下車後,小野寺跟在主任後面來到銀座的「密爾特酒吧間」,這裡柔軟的地毯,金碧輝煌的柱子,彩光輝映的舞榭歌台,加之輕柔的曲子,構成了別一樣的情調。

一位穿超短衣的苗條女郎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喔唷,好早啊。」

主任說:「天氣太熱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嗨,我就沒去。小諸一帶不是老地震嗎?多嚇人哪!」

吉村主任和小野寺要了酒,吉村為二人做了介紹。

這位姑娘名叫百合,當她得知小野寺是駕駛深海潛艇時,央求他教她游泳。主任不耐煩地問百合:「真子在哪兒?把她喊過來。」

百合答應著,臨走還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小野:「將來有空一定教我游泳噢。」

小野寺已有些神思恍惚,不知道室內何時一下子出現那麼多的美麗女侍。同時,小野寺感到百無聊賴,這些女子,包括剛才那位百合,她們都是天生麗質,姿容俏媚,但內心裡充滿的卻是貪婪、嫉妒、空虛甚至頹唐。是她們自甘墮落呢,還是被那些政治家、文人或是公務人員弄得心力交瘁?

想到這些,小野寺喝了一杯酒以壓制自己的情緒。他問吉村主任:

「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麼事?是為了工作嗎?」

吉村搖搖頭:「不是。我想問問老弟,想不想結婚?」

小野寺未置可否。

「那麼,你有情人或未婚妻嗎?或是家人提親的?」

「沒有啊。」

「是這樣的。」吉村主任說:「公司這次擴充資源開發部,你可能負責相當重要的工作,我推薦你搞地勤。這樣的話,你應當早點結婚。」

小野寺沒有吱聲,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醉了,心情也陡然壞了許多。

「如果想見面的話,就今天晚上吧。」主任輕鬆地說道。

「這合適嗎?」小野寺驚奇地問,「這種打扮行嗎?」

「沒關係,這女子相當標緻,我覺得她和你挺合適。」

小野寺感到主任的口氣里似乎有威脅的意味。他知道主任想乘擴充資金之機大幹一場,也許想把自己拉攏成什麼心腹親信。小野寺對那些爭權奪利的事情毫無興緻,但也許由於逆反心理,小野寺想不妨試試,按主任的話去做,於是他問:「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名家大小姐哩。父親是大學畢業,這女孩曾在外國留學,家裡相當有錢,你不會反感吧?」他仰頭大笑。

這時走來一個嬌小玲瓏的女招待。

「真子!」吉村高興地喊:「你是不是打牌打輸啦?」

「誰讓你不陪我呢。」真子走到小野寺跟前:「你好,我是真子。」

吉村趕緊介紹了小野寺,真子驚奇地睜大眼睛:「早聽吉村先生說起你,見到你真高興。」

小野寺微微一笑。

吉村主任說:「你們先在這兒喝著,我去去就來。」他起身離開了座位。

真子忽然靦腆起來,一句話也不說了。當她覺察到小野寺看她時,才不好意思地一笑:

「你跳舞嗎?」

小野寺漠然地看著跳舞的雙雙對對,沒有一絲興趣。他強打精神和真子搭赸著。

「你是什麼時候到這兒工作的?」

「三個月前,我從短期大學退學來到這兒。這兒雖然沒什麼意思,可是能掙到不少錢。」

小野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些整日整夜在酒吧間消磨時光的女子,她們需要的是什麼?向望的是怎樣的將來與人生呢?

「再來一杯怎麼樣?」真子問。

小野寺內心想以大醉來表示對主任的抗議,所以他對真子點點頭。

真子問他:「那潛水艇很大嗎?」

「不大,坐上四個人已經很擠了,不過可以潛到一萬米以下。」

「天哪!一萬米!那地方有魚嗎?」

小野寺笑笑:「有啊,有各種脊椎動物。」

「可是……」真子忽然有些悲傷,眼中含淚;「在那麼深、又冷又黑的地方,有什麼樂趣啊?」

小野寺驚訝地看著真子姑娘,心想,正象吉村所說的,這位姑娘果然有些與眾不同,她象個孩子,這時名叫百合的女侍又走過來問吉村在哪兒,說他剛才還在打電話,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覺得一陣昏眩,面部表情很可怕。

小野寺忙問:「你怎麼啦?」

「沒事啦,地震已經過去了。」她指著玻璃杯,「你們看。」

果然,杯中的水在泛起幾片漣漪。

「我天生對地震很敏感。」百合說,「最近地震太頻繁了,真想搬到別處去。」

吉村忽然出現了,他招呼小野寺:「咱們馬上走,車已經來了。」

「去哪兒?」

「逗子那邊來電話,等著我們過去呢。」

他們便和真子姑娘告別,真子有些依依不捨。坐在車內,小野寺醉意朦朧,他問主任:「是不是要見對方父母?」

「她不同父母一起住,單身住在逗子別墅。」

「哦,是單身。」小野寺恍恍惚惚,進入了夢鄉。醒來後,他發現車正行駛在逗子和葉山之間,向私人公路開去。遠遠可見一幢別墅,燈火輝煌,音樂悠悠地傳來。

車停後,吉村主任走在前面,穿過院中的落地窗,向屋內走去。在走廓里,碰到一位濃妝艷抹的女郎,她端著酒杯,對吉村道:「喔唷,來啦,大家都在恭候大駕呢。」

吉村問:「玲小姐呢?」

「她在,今晚她有些傷感呢。」

走廓盡頭是一橢圓型房間,一個長發披肩,面色蒼白的女孩,正坐在那兒喝酒。

「來啦。」這女孩淡淡地問。

吉村點點頭,「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公司的小野寺君。」

一位穿著夏威夷襯衫的男青年領著小野寺入座。當小野寺被介紹給正在喝酒的姑娘,得知她就是別墅的主人、相親的對方時,他有些慌亂。

玲子漫不經心地用漠然的口氣遞給小野寺酒杯,問他喝不喝酒。小野寺接過去,連忙道謝。

這時穿夏威夷襯衫的青年走過來,和小野寺親昵地交談,問小野寺能否駕駛水底遊覽船。

小野寺答:「還湊合吧。不知道是開式的,還是閉式的?」

「閉式的,就是施瓦茨型的,我們打算搞個地下音樂廳呢。」

「另外,試著搞個水下遊藝園,規模不太大。」一個經濟學家說。

一個青年設計師也插話說:「你就參加我們小組吧,能給予很大幫助呢。」

「這個別墅就是我們的基地。」穿夏威夷襯衫的青年說。

接著大家就水下遊藝園談了很久。小野寺倒了一杯酒,靠在鋼琴上,一直沉默不語的音樂家問小野寺:「那個傢伙是你的上司?」

小野寺點點頭。

「他可真是個討厭的傢伙。把權欲視作本能,什麼事情都和自己的名利地位拉扯在一起,簡直俗不可耐。」

這眉清目秀的青年接著說:「他這種人最好去陪上級或者哪家經理去打一場高爾夫球,拍拍馬屁。」

小野寺和顏悅色地說:「請你不要這麼說話,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或者他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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