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園丁的美學VS執事的美學

At Rotten Row around a tree,With Albert』S help did Mr P.His Starely pleasure dome design:The greatest greenhouse ever seen;A glass cathedral on the green,Beside the crystal Serpentine.

1.

十月的日曆快要撕完之前倫敦路面早上已經開始結霜,日光在陰暗的角落裡倏溜打了個滑,然後被尖叫著的老鼠追趕著掉進了下水道,關於「偉大展會」的海報已經被穿堂風吹得不再緊貼牆壁,角落裡畫滿了低俗的塗鴉。一切有資格被載入史冊的偉大事件謝幕之後都會有短暫的蕭條——即使那個水晶宮裡的盛會只是即將謝幕。此時是1851年的冬天。

「先生,要買報嗎?新出的太陽報!」

幾個報童圍著轉角處的一個男人打轉,因為他是這個巷子里唯一的目標,勢在必得的獵物。磨舊了的灰呢軟帽被慌張的手壓得更低,高高豎起的風衣領子上還有不明的污漬,孩子們不害怕這些手藝人和文員,至少他們沒有貴族那根會用來打人腦袋的手杖。

「您真的不要嗎?只要三便士,關於伯爵夫人和音樂家的緋聞,奧匈帝國將要發起戰爭,關於水晶宮詛咒的真相……你能想像到的一切——」

不知是被圍困到了末路還是終於被這些誇張的廣告詞打動,男人的手終於伸向了風衣的口袋。他還不知道原本在那裡的錢包早已在上一個街角看似無意的衝撞中丟失,倒有幾個鋼蹦歡快地滾落入地縫中,六便士,剛好值一份報紙。

——更重要的是,寫滿了秘密的日記本也不在了。

「先生?」

幾個報童看著這個把風衣裹得緊緊的瘦削男人在伸手掏口袋的動作中忽然僵住了,然後不知為何驚懼地顫抖起來,懷疑他是癲癇病發作,便轟然一下四散跑開了。

2

難得有話題能引起這個好像跟自己不是同齡人的未婚夫的興趣,伊麗莎白小小的激動卻在下一秒因看到那台叮咚做響的機器而轉移了對象。

這是一台有些類似紡織機的儀器,但也只是類似而已,許許多多道槓桿交錯在一起,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煮茶的工序,最後一杯香氣濃郁的紅茶杯正好推到法多姆海恩伯爵未婚妻的面前。她吃驚得簡直要合不攏嘴了,這可是大失身份的。

「這……就是他們說你在展會上用高價買回的奇怪發明?」

夏爾挑起了漂亮的眉毛。

「他們是誰?那些只會嚼舌頭的太太小姐?」

那些在暗處嘲笑這位少爺到底還是小孩心氣,揮金如土買了一個只能泡紅茶的奇怪機器的人們又怎麼會知道這筆錢不過是PHANTOM玩具公司在這次展會上交易收入的一個零頭?一隻眼睛被遮住的好處是敷衍的微笑只用另一隻眼睛完成就可以了。

「茶怎麼樣?機械的好處就是只要你給它設定了溫度比例糖分,它永遠不會出錯——比惡魔還精準。」

「茶很好……可,可這原先不是塞巴斯查恩來做的嗎?」

一面表示著讚歎,伊麗莎白又忍不住說出了自踏進莊園以來一直積壓的疑問。

「他?我有更重要的事讓他去做呢。況且,如同社會風氣會變一樣,我認為即使是紅茶也偶爾需要變換口味的。」

夏爾·法多姆海恩用這樣一個意味不明的句子結束了這個話題的同時,重新提起了之前說到的倫敦城裡最近的一件怪事。

「莉齊,能否詳細告訴我那個關於水晶宮詛咒傳聞的細節呢?我對這個實在很好奇呢。」

少年動聽的聲音和親昵的稱呼與其說懇請不如更像是一種誘惑,在茶香和陽光瀰漫的廳堂中讓伊麗莎白有了一種在對神傾述的錯覺,可即使這樣也無法解釋一直接受著高雅淑女教育的她怎麼會突然口吃起來:

「好、好的……」

人類某些毫無來由的迷戀,就算惡魔都表示難以理解。

3.

「大塊頭」查理盤算著換崗之後是否還來得及去某個東區熟悉的酒吧喝一杯,雖然熱辣辣的伏特加看起來更適合夜晚的寒冷但他寧願抱著朗姆瓶子發抖,畢竟那才是他的最愛。今天只能喝一杯,再過幾天展會結束拿到了錢,就可以叫一個姑娘來快活一下。

如果說一開始來這個海德公園當守衛遇到了這個盛會還頗能讓他在酒吧里炫耀兩句,比如開幕式那天女王的帽子,而有些傻乎乎的小妓女還會問他諸如「水晶宮」是否真的由水晶砌成這樣的問題。可是人們的興奮點又能維持多久呢,儘管海德公園的旗杆上仍然萬國旗幟飄揚,但人們已經把這個從日常視線里剔除了。連報紙也早把連篇累牘的展會讚詞改成了更能吸引入眼球的社會新聞,如果不是那個所謂詛咒的傳言又吸引回了大家的注意力的話。哦,這他媽的展會怎麼還不結束。

一邊唱著低俗的小曲,一邊暢快地在角落裡對著一根鋼筋柱子撒完一泡尿,提上褲子查理就繼續慢悠悠地巡邏。對於最近在門衛之間或者說整個倫敦的窮街陋巷裡流傳的關於現在就在他身後這幢建築的種種嚇人傳聞——最近已經被小報記者添油加醋地說成詛咒了——他是完全不屑一顧的。水晶宮的詛咒,哈,不知道哪個記者想出來的酸詞。他確實在夜晚聽到過展廳裡面似乎有些微的響動,但既然第二天沒有發現東西丟失,除了風或者老鼠還可能是什麼呢?相信詛咒或者惡靈什麼的無非是自己嚇唬自己罷了。

當然了,從九月開始到現在,附近是發生了幾件離奇的案子:最開始是有兩個試圖從裡面偷盜一些寶貝的亡命之徒敲昏了當值的腦袋,試圖破門而入,但第二天他們的屍體就浮在了九曲湖的水面上;接著警察在水晶宮背後的草坪中也找到了幾具流浪漢的遺骸。好事之徒還把另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也聯繫到了一起,某位素以口無遮攔著稱的議員在情婦家裡被謀殺,他們竟然說這是該議員曾經在公開場合發表過對水晶宮的詆毀——彷彿他們承認這個色老頭的作風是自己的恥辱一樣。

查理不信這些,什麼吸血鬼啦幽靈啦,只是貴族們騙他們那些一本正經的女人做出要趕緊嗅嗅鹽瓶不然就會暈厥的虛弱樣兒而胡扯的鬼話,他甚至連上帝都不信,因為自打出娘胎以來他就沒見過。

他往牆根呸地吐出了一口濃痰,卻在抬頭的時候模糊看到裡面似乎透出一絲奇怪的白光。接著是一陣奇怪的敲打聲,但當他停下腳步豎起耳朵去仔細凝聽,聲音卻又消失了。而當他再開始邁步的時候,那聲音卻又像是追著他的耳朵一般響了起來,而又在他停下的瞬間戛然而止。

「誰在搞惡作劇?」

摸了一下腰際,正門的鑰匙還好好地拴在那兒,多半又是不知從哪個狗洞里爬進去的小偷,查理心想,他可不能讓這些賊害得拿不到薪水。

查理被人叫做大塊頭不是沒有道理的,他除了塊頭大,膽子恐怕也比一般人的大。如果換作別的警衛可能早就害怕得躲到一邊或者乾脆裝作沒有聽到了,但這麼一來如果展館或者展品有什麼損失倒霉的還不是他們自己?這麼想著他已經來到了大門邊,在孔內插入鑰匙轉了幾圈之後,發現門後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擋著一時難以推開,便不耐煩一腳踹了進去。

一陣驟然而起的冷風將大門在他身後砰地關上。而外面依然是倫敦多霧而寒冷的夜,雖然透過這些巨大的玻璃能夠看見一切,但已經被分割成兩個世界了。

4.

天花板上華麗的大吊燈發出的光亮在玻璃墜飾之間流轉,映得細長的酒杯也閃閃發亮。隨著一輛輛豪華低調的黑色車馬被穿著制服的守門人引到後院,而前院的紅地毯上則留下了社交界寵兒們的足跡。輕曼的弦樂四重奏恰到好處地襯託了廳堂里各處低聲談笑男女們的純正皇室貴族腔,無論是陰謀、權術、猜忌還是醜聞從他們嘴裡說出來都顯得那麼輕柔美好。

法多姆海恩少爺剛剛以完美的微笑應付過去了一位伯爵夫人假惺惺的關懷和邀約,唯一沮喪的時刻是發現對方杯子里的香檳比自己的無酒精飲料畢竟看起來要更誘人。他厭惡這些貴族們呼吸的濁氣,卻又迷戀於其中偶爾滲透出的一絲哪怕再微弱到不易被覺察到的血腥,誰讓那些人給了自己「皇室的獵犬」這樣的一個名字呢。他竟然不討厭這個帶有侮蔑成分的稱謂,如果他是陰影中的獠牙,那麼今天在場那些貴族男女們散發著腐朽氣味的皮囊,他的確期待著將他們撕扯成碎片的那一刻,只是今晚,他還沒決定將選擇其中哪一個作為獵物。

就算在無聊的場合之中偶爾也會出現一些有意思的插曲。比如現在,不遠處落地窗前那個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