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冤魂寄生於千尋肉體

第九章冤魂寄生於千尋肉體

白天的武庫川的景色,當然跟四天前做惡夢時看到的景色不一樣。由香里順著台階走到武庫川的河灘上。

由於不是節假日,河灘上沒什麼人,只是偶爾有帶著流線型頭盔的自行車競賽的職業選手們,騎著專用賽車,在自行車專用道上飛馳而過。

千尋站在岸邊,獃獃地看著流動的河水。頭髮和校服的裙邊在風中微微飄動。

下午的微風吹在臉上,讓人覺得非常舒服。雖然聞不到什麼河水的惡臭,但東岸尼崎市那一側的工廠冒出的煙似薄霧密布,也不是做深呼吸的好地方。

由香里靜靜地站在千尋身邊,跟她一起看著河水。

武庫川的水質之差,一點兒不亞於東京那一帶的河流。水是茶褐色的,有的地方還呈現出深灰色,讓人想起在電視上見過的亞馬遜河,當然大小是不能同日而語的。看著那大河特有的,猛地一看分不清是向哪個方向翻滾的波浪,可以使人混亂而膽怯的心平靜下來。

「您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千尋問。從那安穩的情緒和說話聲音的抑揚頓挫來看,一定是「陶子」,由香里鬆了一口氣。「陶子」是最讓人放心的人格。

「噢,我有事想求你幫忙。」

「我?還是千尋?」

「你們,你們大家。」

「陶子」那帶著疑問的目光看著由香里。

「現在這樣的事情,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現在這樣的事情?」

由香里在水泥澆鑄的岸邊坐下,垂下雙腳,距河水大約只有10公分左右。旁邊的「陶子」也用雙手按住裙子坐下了。

「我知道你們大家遭別人的白眼。真的,雖然只是聽說,我這五臟也像被開水煎煮似的難受。在這個世界上,不把傷害別人當回事的人太多了。不過,光靠復仇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陶子」靜靜地聽著山香里說話。由香里斟酌著字句繼續說,「你們大家都是為了保護千尋產生的人格。千尋痛苦的時候,你們替她分擔痛苦,鼓勵她。所以呢,我和野村老師都想讓你們合成一個,我們做了很多努力。你們大家都是千尋的一部分,大家統合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千尋啊……但是呢,你們之中有一個人格,是一個不的音符。」

「陶子」還是不說話。

「這個人格,能做別的人格做不到的事。她代表你們大家,向那些欺負千尋的人們復仇。所以呢,你們大家也都受到那個人格的影響。但是,那個人格……」

「那個人格怎麼了?」「陶子」說話的口氣中帶著嘲諷。

由香里看了千尋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已經不是「陶子」了。千尋臉上的笑容是非常刻薄的。

為什麼我沒有注意到人格交替呢?由香里發現,對方把感情的波動完全與外界隔斷了。

「你要是有話跟我說,直接跟我說好了。用不著特意找陶子。」是「磯良」。她的口氣好像是朋友之間鬧彆扭口氣。

由香里下了決心。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只有直接說了。

「希望你就此打住,別再幹下去了。我知道你在於什麼,以後不要再……」

「以後不要再什麼?」

「不要再殺人了。」

「殺人?你講具休一點,你不想叫我殺誰?」

「誰?……誰也不要殺了。」

「是嗎?難道你是來為大村茜求情的嗎?特意把我叫到這裡來就只是為了給大村茜求情?」「磯良」意味深長地笑著。

「當然也包括大村茜……」

「騙人!騙人也沒用。你真正想幫的,是那個高高的個子,長得很英俊的男人吧?」

由香里心裡咯瞪一下子,沒想到這一咯瞪被「磯良」看出來了,「哈哈哈哈哈哈……你還挺老實的。你這麼拚命努力,原來是為了那個男人啊!」

「沒有的事。」

「你還別說,你這麼漂亮,跟他真是天生一對兒啊。真部老師還不得樂死!」

由香里聽到「磯良」說出了真部名字,頭部好像受到重重「你已經,把真部老師……」「是的。我已經把他的事,全想起來了。」「磯良」坦率

「不過,你也要注意喲,那個人,可是個薄情郎啊…」這句話把一直保持到現在的所有的遮掩都撕碎了。「磯良」心中憋了好久的激情,一下子噴發了出來。由香里受到強烈衝擊,不由地一下子自己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磯良」接著說:「那是一條漫長的旅途……」

誰也不會相信千尋這個十幾歲的少女能說出下面這些話來,更不會相信一個會有如此奇異的經歷。

同時,千奇百怪的影象,像決堤的洪水朝由香里心中湧來。她被淹沒在洪水中,連轉動一下身體的餘地都沒有,就跟著彌生追憶起那條漫長的旅途來。

1月17日凌晨,天還是漆黑一片。彌生讓真部注射了LSD和PCP的混合物之後,躺在絕緣水槽里進人了恍惚狀態。巧分鐘以後,彌生的意識離開了肉體。

從天花板上往下看,可以看見絕緣水槽旁邊的真部,他身穿白大褂,坐在摺疊椅上,不時神經質地看看手腕上的夜光錶,監視著絕緣水槽里彌生的身體,以防她失去平衡溺水身亡。彌生全裸著身體躺在水槽里。房間的窗戶都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漆黑一團。彌生可以看見自己的身體,但真部只能看到一個輪廓。當然,就是她本身發生了質的變化,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這天,不知為什麼,從實驗開始以前就覺得心裡安靜不下來。

也許是因為有什麼不祥的預感,只有這天,彌生磨磨蹭蹭地老在原地轉圈,也只有這天,她對遠離自己的肉體感到極度不安。

體外脫離還不到十分鐘的時候,突然,超音波和電磁波等人的五感感覺不到的東西,一齊從大地里釋放出來,升騰到尚目_漆黑一片的天空,就像大地里棲息的無數小生物一齊發出了臨死前痛苦的喊叫。彌生捂不上耳朵,只是驚恐萬狀地飄浮在空中。那痛苦的喊叫簡直就像靈魂被勒住了脖子。

心驚肉跳的彌生再也忍耐不住了,她正要飛回綜合人類學系大樓的時候,突然感到從遠處釋放出一股巨大的能量,宛如地球內部的一個巨型水庫的閘門被突然打開,水庫里的水一下子傾瀉了出來。

驚人的能量,步步逼近。

大地劇烈地搖晃起來。開始是豎著搖晃,接著是橫著搖晃。飄浮在空中的彌生感覺到這是一次非常強烈的地震。

綜合人類學系大樓好像一個巨大的動物,痛苦地扭動著身軀。回到5樓的實驗室,彌生看到的是從未見過的劇烈搖晃。她剛剛穿越的牆壁尖叫著裂開來,天花板分崩離析,砸在漂浮在絕緣水槽里的彌生的肉體上,僻嚼啪啪地濺起起了水花。

沒有蓋蓋子的水槽馬上就被砸毀了,溶人了硫酸鎂的水流得滿地板都是。一眨眼的工夫,彌生的肉體已經被壓在了水泥板下邊。

「幫幫忙!老師!我的身體……」

當然,她的聲音真部是聽不到的。真部從搖晃著的地板卜爬起來,看見天花板在劈里啪啦地往下掉,嚇得尖叫著,連滾帶爬地從門口逃了出去。

彌生覺得大地搖晃了足足有一分多鐘,但實際.上只有十兒秒。

地震剛剛結束,彌生就鑽進瓦礫堆里,試圖回到自己的肉體上,可是她的胸部被水泥板壓著,已經停止了呼吸。

彌生瘋了似地在附近轉了半天,想不出任何辦法拯救自己的肉體,她拚命地四下尋找真部,她知道此刻真部是惟一可以依靠的人。可是,驚慌失措地竄出大樓的真部,已經跑到操場上,蹲在那裡,根本沒有回去救她的意思。她向真部哀求著,遺憾的是真部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

蹲了一會兒,真部站起來,呆然地朝綜合人類學系大樓看廠一眼,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彌生知道,她完全被真部放棄了。

彌生再次回到自己肉體旁邊。那赤條條的身體正在變冷,緩慢地進人了化學分解過程。

這個叫高野彌生的人,永遠在地球上消失了。

這時,彌生覺得世界上所有的光線都暗淡下去,伴隨著無盡的喪失感,她被慢慢地吸入無邊的黑暗。這種無盡的喪失感,恐怕是沒有任何人經歷過的。

失去了現實感的彌生,從坍塌的大樓里鑽出來,仿徨於黑公音的夜空。

西宮大學的建築物受損害的速度,遠遠的超過了周圍的民房。有的完全倒塌,有的倒塌了一半,還有的,像綜合人類學系大樓,中間的那一層被壓垮,9層樓變成了8層樓,搖搖欲墜。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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