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天子神靈 第二十五章 荒唐文字

自從當今天子登基以來,別的地方還不好說。

這神都之處,天子腳下,卻是一天一個模樣,正在發生變化。

自從撤銷各個總督府,大權重新歸於朝廷之後,這神都重新成為整個大齊權力的核心。

自然的,這座城市就難免越來越繁華。

除此之外,就是重新規劃道路,設置專門的衙門負責衛生,治安云云,讓這座城市,越發的乾淨整潔。

別的地方不敢說,神都百姓們,自然是對於殷勝之極其擁戴的。

只是這段時日,內朝忽然傳來消息,最近天子開始迷上了著書立說,大部分的政務都推給了外朝。

消息傳來,自然讓朝臣們大愕!

對於皇帝陛下為什麼會突然間不務正業開始寫書,這讓朝廷臣子們面面相覷。

不過也好,最起碼隨著殷勝之在封禪之後,威望越高,壓的外朝上下幾乎喘不過氣來。

而如今,殷勝之卻主動放權,給了他們巨大的喘息機會。

所以出奇的,在殷勝之不務正業的時候,朝廷上下並無半點不滿的雜音傳來。

當然背地裡對殷勝之的行為卻是頗有微詞,好好的皇帝,沒事學別人寫什麼書,寫書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寫小說?

寫小說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古代諸子百家之中也有小說家么。

結果殷勝之居然寫起了不登大雅之堂的通俗小說。

而且還召集了一批翰林幫他代筆!

殷勝之只提供大綱,故事走向。而其他一切卻都要這些翰林們來寫……

要知道,那些翰林們每一個都是科舉精英之中的精英,飽讀詩書,文章個個天花亂墜。

然而現在卻陪著殷勝之寫通俗小說,卻也讓人很是哭笑不得。

尤其是,張秋臣疵著牙花子看著流傳出來,已經寫好的章節,面色古怪,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話說大明神宗天子在位,萬曆十八年三月三日五更三點,天子駕坐紫宸殿,受百官朝賀……

且說太尉洪信齎擎御詔,一行人從,上了路途,不止一日,來到江西信州,龍虎山上……

四邊並無一物,只中央一個石碑,約高五六尺,下面石龜趺坐,大半陷在泥里。

照那碑碣上時,前面都是龍章鳳篆,天書符籙,人皆不識。照那碑後時,卻有四個真字大書,鑿著『遇洪而開』四個大字。」

「荒唐,當真荒唐……」張秋臣搖頭嘆道:「翰林人等,居然寫出這等文字……」

卻是這等文字,在張秋臣這等同樣是飽讀詩書,翰林華彩的人物眼中,卻是粗陋不堪,不忍淬讀。

「這等通俗小說,不過話本而已,當然是給普通百姓們看的。當然不可能寫成駢四儷六之文……其實,這是好事。我估計是天子有意讓政……」

「哦?如何說?」

張秋臣聽了這盧繼普的話之後,心中一動,不免問道。

原本殷勝之登基之後,張秋臣以為自己遲早也要被殷勝之趕回老家吃老米飯的。

卻不曾想,當今天子居然有著如此氣度,依舊將他留在朝堂之上,委與重任。

此時的張秋臣早已經被殷勝之收拾的心服口服,只願輔佐明君,復興大齊罷了。

以前儒家大臣那一套面對弱勢君王的聖天子垂拱,卻是再也不敢拿出來了。

「天子如今威望無與倫比,聰明聖智慧更是不用多說。

不過最厲害的還是,當今天子即使如此,卻也沒有依舊十分清醒克制啊!

天子估計是有意退讓,給宰輔以更多權力!

上次我聽天子在朝堂上說,獨夫則民賊也。天子就算是不能和天下人共治天下,起碼也要和朝廷共治天下……

我原本還以為天子只是隨口說說,這世間又哪裡有人會主動分出權柄?

現在看來,天子所言非虛!」

「哦?當真如此?」張秋臣動容問道。

「平章大人不也聽到過,只是怕從來沒有真正放在心中去吧?」

張秋臣尷尬一笑,卻似乎正是如此。

那段時間正是他被殷勝之剛剛收拾的死去活來不久,當然對於殷勝之所說的話一點沒有聽進去。

現在努力回想,果然記得殷勝之說過類似的話。

「以一人而治天下,這就是以一人而敵天下。強勢君王或可為之,但是等到後來的君主,在沒有那等才幹,只會一步步丟失權力……」

張秋臣不知道,殷勝之這些話不只是發乎肺腑。

這些話不只是他從這個世界,還有夢中前世的歷史之中總結而出的經驗。

更是殷勝之在天柱江山圖之中,以大典王朝的數百年興衰,而驗證出的結論。

大體上,開國君王聲望能力都是極高,自然能夠壓服群臣,乾綱獨斷。

但是越到後來,沒有經過太多歷練的皇帝能力就會越弱,到最後,漸漸權力分化再想一言而決已經是不可能了。

尤其是最初的君王越是強勢,越是理想主義,越是將官僚集團壓的太狠,到了後來反彈就會越發的厲害。

這方世界的例子不用多說,單單就說夢中前世的兩朝太祖,都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兩位都是理想主義者,都是出自社會中下層,都是對於百姓抱有極深的感情。

不同的在於一位太祖想要設計出一套完美無瑕的制度來,限制官員權力,盡量保證百姓的生存。

而另一位太祖卻不相信制度,卻寄希望於民意覺醒,百姓能夠爭取自己的權力……

結果不用多說,他們都失敗了。

而且,他們生前對於官僚階層壓制的越狠,到了後來,反彈越大。

依賴制度的,制度崩潰,祖宗之法變成了擋箭牌。

而寄希望於民意覺醒的……後來不問可知……

總之兩位太祖都有雄才大略,都是五百年一出之人。

結果兩位都失敗的很慘!

人畢竟不能和規律爭!

尤其是後一位,很明白這個道理,然而卻也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殷勝之沒有那兩位太祖的理想主義,自認也沒有他們的胸襟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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