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後方便是魔的石牆壁! 9

地上變得不是樂園。

四周瀰漫煙霧,人們東跑西竄地逃命。雖然囚犯跟守衛混在一塊,但是反應快的囚犯跟在守衛後面,試圖從專用出入口離開。

也就是說正面的出入口沒有開放。或許獄方有自信把火熄滅,只是沒有人引導避難。

既然囚犯能夠自由移動,只要跟著運氣與第六感較佳的人走就能逃出火焰的魔掌。

但是在地下室的那些人可就沒這麼幸運。

如果沒有人送鑰匙過去,他們便無法逃出牢籠。

正因為如此,我不能在這裡被煙霧嗆昏,絕對不可以!

由於手邊沒有毛巾或手帕,我只能拉起衣領捂住嘴巴,然後壓低身體往前跑。我沿著牆壁前進,煙霧沒有濃到看不見前方的程度。

我甚至看到廚房附近聚了一群人,看來他們正在試圖滅火。

「起火點是這裡嗎!?」

我對附近某個男子大喊。

「是的,沒錯!好像是正在煮飯的時候。」

「火滅了嗎?」

「不,燒得跟廚房爐灶一樣旺,應該沒那麼簡單熄滅。只是隨便潑水不可能有用,所以還是快點逃吧。我們也準備撤退了。」

你說什麼?

既然隨便潑水沒用,何不像洒水系統那樣降下大量的水?就像下雨,不,像瀑布一樣。

這棟建築物雖然雄偉,恐怕沒有完善的消防設備。這個國家若是沒有艾妮西娜小姐那樣的人,應該不可能在所有房間設置洒水系統。

但是我有過類似的經驗,我曾在熊熊大火的村落降雨。既然這樣,只要我發揮跟那時候一模一樣的力量,應該可以把火滅掉吧?

於是我走回沒有半個人的地方,雙手貼著牆壁慢慢吐氣。然後開始想像力量發揮的瞬間,試圖引出體內的魔力。我緊閉雙眼、咬緊牙根,希望抓住藏在靈魂里的力量。

沒有用。

使用魔術時大多會聽到的溫柔聲音,以及發威時的魔王語氣都沒有出現。我用右手搗著臉,貼在冷石壁上的手掌很冰,彷彿在嘲諷我「原來你這麼沒用」。

既然這樣就先找到拉娜坦典獄長,從她那裡搶來鑰匙拯救那群動物,還有鷹眼。

不管我怎麼說,他就是無法下定決心踏出一步。逼不得已的我只能自己上來,只是不能讓他一直蹲在那裡。

無論是鄰居先生還是重刑犯,我們相處的時間只有短短几個小時。雖然鷹眼說自己罪孽深重,沒有資格活在世上,但是他們獨特的正義感卻幫助我逃出來。所以我絕對不會讓那些救命恩人死掉。

不知道算是幸或不幸,我大概知道拉娜坦典獄長人在哪裡。既然她真的是「直到那天到來教」的代表,這個時間應該在那個有著水道的地下大廳。因為我們約好今天晚餐前見面。

既然知道無法滅火,就去找她拿地下牢房的鑰匙……就算用搶的也要搶到手,然後儘快回去那裡。

我憑著記憶走過居住區前面,發現一旁通往地下室的樓梯,的確是這裡沒錯。要是我也能以同樣的速度想起使用魔術的訣竅就好了。

可是穿過漫長的樓梯往下沖的我,下一秒鐘因為看到誇張的景象啞口無言。那群黑髮人全部蹲在昏暗的地下大廳。

他們非但沒有逃跑,還不慌不忙抱住雙膝,只是凝視水道與空中。

「你們……」

該不會是在瞑想吧?怎麼一動也不動。

「你們在做什麼!?」

我一把揪住距離最近的男子頭髮,在他的耳邊大叫:

「失火了——!你家燒起來了!」

不過男子毫無反應,只是任由我搖晃。我也嘗試對其他人這麼做,一樣毫無反應。

「現在不是待在地下的時候……你們會被煙霧嗆死的。就算火勢不會延燒到這裡,吸入有毒氣體一樣沒命……」

但是他們不發一語,甚至連思考都放棄了。

「啊——真是的!」

沒辦法再等下去,也沒時間用多有禮貌的方式跟他們說話。

我撥開蹲在地上的「發黑」,朝之前看到的那個洞穴前進。牙龜的話如果屬實,那麼突然出現的那個神奇盒子就在這個監獄。既然如此,應該會放在由典獄長擔任教祖的稀有宗教大本營。

就在那個洞穴前方,只要穿過那裡……

事後仔細思考,我無法解釋當時怎麼會有那種想法。我的腦袋只想著非得利用那個盒子不可。與其說是被什麼力量引導,或許說是遭到操控比較貼切。

既然它不是凈水器也不是過濾器,而是經常漏出淡水的神奇盒子,那麼只要利用它就能在監獄裡降雨,甚至把火撲滅不是嗎?在沒有掌握目標的情況下,我只是抱持那樣的想法,並且如此深信。我穿梭在無精打採的靜止人群之間,朝著水道的前方移動。

我穿過石壁,進入後方的小房間。這裡雖然很昏暗,但是房間裡面有個隱約放出水藍色光芒的物體。

當我的視線與那道光芒交會,就再也無法移開。

那道光芒是有如湖水的藍色,是清澈不見底的藍色,是比天空還要深的藍色。

心臟稍微上面的位置,彷彿壓著一塊曬過太陽的石頭開始發熱。發熱的魔石不知道是在警告我,還是與盒子產生共鳴。那股溫度流過胸部直達喉嚨,但是我只握了它一下便馬上放開。

伸出我的手,張開的五根手指朝著水藍色的光源移動。

把手往前伸。

就在那個瞬間,我聽到沒有透過聽覺,而是從腦中傳來的聲音。

剛才我拚命想降雨卻聽不到的聲音,這次只是把手指往光源移動就聽見了。甚至同步感受到直達骨頭的震動。

把手往前伸,那是我的東西。

這一次我聽得很清楚。但不是使用魔力時,那個告誡我的溫柔女性聲音。也不是我失控時,聽起來裝模作樣又古板的戲劇性語調。那是更為低沉,隱藏憤怒的男性聲音。

是誰?與其說「好像曾經聽過這個聲音」倒不如說感覺那個聲音一直與自己共存。而且不僅是聲音,我還了解這名男人的一切。他的肉體、感情以及全部人生,我都曾經體驗並且清楚記得。

儘管我這麼相信,就是回想不出是什麼事。我知道這個人,但是現在想不起來。

我聽從那名男子的聲音,沒有任何抵抗。因為我認識他,我知道這個人。因此把手伸向方形藍光。

還是夠不到,距離還有我的手臂五倍之遙,好遠。

於是我自然而然往前走。

「這是我的一部分……」

我同時也是那個的一部分。

「不可以,澀谷!」

就在這時,我初次察覺房間里還有我以外的人。

當我把視線往旁邊瞄,看到模樣格外年輕的賢者大人與波爾特魯,以及全身上下包得緊緊的陌生女子,還有看起來很蠢的半裸金髮男。我原本以為房間角落的渺小影子是恐懼的狒狒,結果卻是人類。他因為恐懼過頭呈現放空狀態,所以不用理他。

「千萬不能碰那個東西!」

有著一族特有的黑髮、黑眼的他在大叫。在昏暗的室內,他的臉頰在光線照耀下顯得十分蒼白。

既然叫我不能碰,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還不阻止我?只是看著我卻一動也不動,只用言語與我僵持。

「不可以,澀谷!你不能碰那個東西!危險!」

「你說危險?」

「你會被摧毀。」

雖然我非常了解村田的擔憂,另一方面又覺得他很愚蠢。你這個賢者大人在害怕什麼?我微微抬起下巴,要他繼續把話講下去。

「如果你是那個盒子的真正鑰匙,就會被摧毀。我萬萬沒想到……沒想到『鏡之水底』居然會回到這個世界。我一直以為它已經沉入太平洋深處……」

沒錯,那個是「鏡之水底」,也是四個盒子之中最後一個。是我親自戰鬥、流血、蓋上盒子,並且把水之創主的威脅封印起來的盒子。我感覺到自己的嘴角正在往上揚。

另一方面,村田卻緊皺眉頭,以彷彿快哭出來的模樣抖著嘴唇說道:

「想不到它居然會回來這裡,怎麼會這樣?到底是誰……」

「好像是真王陛下。」

我知道他嚇得屏住氣息,同時距離不遠的波爾特魯也訝異地拾起頭來。這是怎麼回事?波爾特魯的額頭冒出冷汗,雙手還壓著喉嚨。對於那個健壯的男人來說,這樣的反應真的很罕見,好像是不小心敗給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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