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沙漠即為魔之路途終點! 墜入情網

今晚的客人只有一位。

旅館的老闆娘的確是那麼說的,這也難怪,雖說位於路邊,畢竟地處偏僻的深山,不可能有太多旅行者往來。會繼續往裡走的大概只有獵人吧,問題是狩獵季節也過了。

加上天氣從三天前就不太好,雨也一直下下停停。會在這麼掃興的時候來到這種偏僻地方的怪人,大概只有我而已。

我之所以來這種地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我過的是四處旅行的生活,雖然聽起來帥氣,其實只是漫無目的到處流浪。

當初以為可以越過這座山才一路走到這裡,想不到走到一半就沒路了。不過我不急著趕路,也沒有什麼目的地,更不需要撥開樹叢勉強策馬前進。

只不過這種地方有旅館還真是奇蹟,我還以為在這種偏遠山區,連個遮風蔽雨的小屋都沒有。因此即使投宿的旅館設備比一般住家還要糟糕,腳會從簡陋的床鋪伸出去,我也沒有任何怨言。

就算被分配到位於廚房旁邊的小房間也沒關係。

根據中年老闆娘的說法,只有這個房間不會漏雨,也只有這個房間的寢具是乾燥清潔的。她當時順口說出剛才那句話。

「今晚的客人只有一位。」

老闆娘帶我來到看似餐廳的房間,端出讓我不禁想提出「廚房借我!叫我吃這種東西不如自己煮!」要求的食物之後,就回到二樓的房間。

接著聽到堅固的上鎖聲。算了,如果沒有那種程度的自保,是無法在這種地方做生意的,更何況只有一個女人。

我吃著毫無味道,有如攜帶糧食的晚飯,喝著味道與顏色都很淡的葡萄酒。

我有過很長的軍旅生涯,早就習慣這樣的食物,但是當我看到門敝開的儲藏室里還有能吃的蔬菜時,心情多少感到有些空虛。

心想:「既然有這些東西,應該可以做出更象樣的料理吧?」

不過也可能是我住進旅館的時間不對。因為現在已經是太陽下山,正常人早已上床休息的時候。

所以我乖乖回到小房間里,喝著一瓶我擅自拿來的酒,打算讓自己快點入睡。反正我也沒有心情與看似強悍的人類女性聊天。

不過這瓶葡萄酒還真難喝,根本沒有葡萄的味道。我一面大罵酒怎麼這麼淡,一面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聽著敲打窗戶的雨聲。就在這時候,那傢伙來了,不停撞翻鍋碗瓢盆。

當我聽到薄牆另一面傳來劇烈的聲響,還以為老闆娘的丈夫或是情夫打算偷溜進來。不過隔壁可是廚房,她的丈夫或情夫有必要從廚房進來嗎?

所以我認為一定是小偷或肚子餓的動物。在這種深山裡面,就算有野豬或熊闖進來也不足為奇。也可能是迷路的笨賊在饑寒交迫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跑進來。

總之對方要是膽敢踏進這個房間,不管是人還是動物,我都要拔劍砍了他。今晚這頓悲慘的晚餐跟清淡如水的酒已經讓我的心情糟到極點。

倒是這名入侵者還真有禮貌,竟然開始收拾翻倒的鍋碗瓢盆,而且還小心翼翼不讓房子里的人發現,只有發出些微的聲響。

喂喂喂,進來的時候搞得這麼熱鬧,沒理由在這個時候收拾殘局吧?

二樓的老闆娘之所以沒有下樓,應該不是睡死沒聽到聲響,而是為了自保。畢竟隨便露臉可能危及自己的人身安全。她或許認為小偷在判斷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可拿之後,就會乖乖離開了。搞不好她早已經歷過很多次類似的事。

完全不曉得這件事的入侵者還在設法隱藏自己的形跡。到底是哪裡來的白痴?是人類嗎?還是經過可怕的嚴格訓練,很有禮貌的猴子或狒狒?

因為無味的淡酒感到不爽的我,隨即提劍走出房間。我不是要保護老闆娘,也不是為了減少旅館的損害,只想看一眼那個傢伙的長相。

我必須老實承認,我有點醉了。

只是沒想到在這個連目的地都還沒決定的地方,而且還是雨下個不停的深山裡面,竟然會遇到熟面孔。

我們還不只見過一、兩次,次數頻繁到了可以說是孽緣。

我不可能看錯耐傑爾.懷茲.絕對不死.馬奇辛。畢竟這傢伙的「絕對不死傳說」就是從我這裡開始。

「馬奇辛,你在幹嘛?」

他那張靈魂瞬間飛離嘴巴的表情,讓因為這陣子的壞天氣而不爽的我笑了。

只見留著小西馬隆士兵特有的白痴髮型以及怪鬍子的馬奇辛趴在地上,撿拾散落一地的破碗盤。濕漉漉的頭髮彷佛松鼠無力的尾巴,沒修剪的鬍渣有如初春的農田。

雖然是打扮詭異的三十歲男人,但是他闖進來的原因卻跟在街上到處亂跑的小鬼一樣。不過他也只能說真心話。

「我肚子餓了。」

只因為肚子餓就闖進旅館裡?虧你已經老大不小了,還是大國的士兵,竟然在戰場以外的地方做出搶奪的行為,這也太誇張了。想吃飯就要付錢,拿著錢到餐廳去啊。做出搶奪民宅的事,你以為自己是忘記冬眠的黑熊嗎!?

但是我既不是馬奇辛的父親,也不是他的長官,沒有義務把他訓練成優秀的士兵。所以我只能捧腹大笑,把儲藏室里的胡蘿蔔丟給他,叫他吃了它。想不到這傢伙竟然拿起來直接啃,我決定從明天起改叫他小馬哥。

就在馬奇辛啃胡蘿蔔的時候,歡樂的氣氛也迅速退去。

我不是頭一次目睹這種景象,這在戰場上有如家常便飯。不,就算是沒煮過的蔬菜、沒腐爛的糧食都算是好的。如果是在嚴苛的前線,甚至還會挖土裡的蟲或樹根來吃。我沒聽說過敵陣的狀況,但是應該相差不遠。

但是這裡不是戰場也不是廢墟,而是下著雨的寧靜山裡,而且也有糧食和鍋子。

「你到底有多餓?」

就算再怎麼親密,也未必能夠了解對方在食物方面的喜好,搞不好這傢伙很喜歡吃生菜,甚至抱有胡蘿蔔就是要生吃的想法。

不過我還是把馬奇辛手上的紅色蔬菜拿回來,從廚房的櫥櫃里找到菜刀。

我曾經說過,我有點醉了。

每個人喝醉之後都會有些奇妙的舉動。

像是打掃難得進入的倉庫,或是寫信給原本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再見面的人等等,這種酒醒之後絕對不可能做的事。最可怕的是當事人在酒醒以前,都相信那是很棒的行為。

我知道有個男人會趁著酒意開始編織東西,隔天早上被兒時玩伴收為徒弟,從此以後不得不尊稱她一聲「師父」。兩人之間的上下關係似乎就在那時決定。

喝瓶淡酒就醉的我,也不例外地做出無法想像的行動。

我開始在旅館的廚房裡做菜,而且還是為了馬奇辛。不過也是為了笑到肚子越來越餓的自己。

餓到不惜闖進旅館的馬奇辛,吃起東西的模樣還真嚇人,就連在戰時常見的飢餓兒童也比不上他。他甚至懶得上餐桌,就直接在廚房亂成一團的調理台咬著代替麵包的燒餅,兩手端著碗喝湯,似乎連拿湯匙的時間都沒有。

我一邊攪伴燉蔬菜的鍋子,一邊被他驚人的食慾嚇到。

小西馬隆的士兵是怎麼回事?他們都沒有軍餉嗎?

終於填飽肚子的馬奇辛從盤子里抬起頭來,不知道是不是被湯嗆到,只見他含著淚手拚命咳嗽。等到咳嗽好不容易上住才喃喃說道:

「真好吃。」

「那真是多……」

好險好險,我差點就跟他道謝。

「尤其是這個燉胡蘿蔔。」

從明天起還是叫他小馬哥吧。

不過至少不是只吃生的胡蘿蔔。

馬奇辛的鼻子發出「哼哼!」的聲音,確認鍋子里的剩菜味道。可能是心理作用,他原本無力的松鼠尾巴也好像恢複精神。

「我們故鄉的村莊里,有個很會做菜的女人。你們燉胡蘿蔔的方式真是一模一樣。」

我還以為這傢伙打算說些什麼。

於是我拉開椅子,拿著自己的盤子坐在西馬隆人的對面。我的肚子已經不餓了,舌尖留著那瓶難喝淡酒的餘味。

「別跟我說這種可怕的話,我可沒去過你的故鄉。」

「我又沒說你們做的菜味道一樣。」

「廢話。天啊~~我不禁有點發涼。」

「肉也很好吃。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你的手藝這麼好。」

「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肉。」

其實我知道。雖然為了儲藏而加工到看不出原形,不過是還不錯的鹿肉。附近應該有負責獵鹿與兔子的獵人,那些都是不必擔心遭到抵抗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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