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沙漠即為魔之路途終點! 第三章

那天晚上,一名代替鴿子的居民從城裡消失無蹤。

他避開眾人耳目牽著馬,一面左顧右朌一面走到沙丘,接著就在沙地失去蹤影──這些都是塞茲莫亞的部下傳回來的報告。

一切依照計畫進行。

男子聽到我放出去的謠言,為了儘快向夥伴或是僱主報告,於是避開人們離開這裡。

謠言的內容是這樣:來到城鎮的旅行者凈化遭到污染的湖水,不需要再辛苦累積生活用水的居民都很開心。這些旅行者也一躍成為救世主,如此一來就連敵對的騎馬民族(東北方的那一支)也能享用豐富的水資源。

變成救世主也許有點多餘,但謠言總會被加油添醋一番。既然如此,乾脆一開始就講得誇張也不為過,而且也算是對自己的誇獎。

一旦這個謠言傳到北北西騎馬民族的耳里,他們一定會採取什麼行動。畢竟不能讓水源落入敵對勢力手裡,為了阻止這種情況發生,對他們來說有必要儘快對湖泊重新施法。

這時候就輪到污染水源的法術者登場了。

不過他們應該會先派出人較少的偵察部隊,調查湖水是否真的遭到凈化。如果真的那麼做,反而對我們有利,戰力居於劣勢的我們也能加以應付。因為如此一來法術者同行的機率很高,我們也有機會抓到他,問出最有效率的凈化方法。

騎馬到北北西騎馬民族的居處大約要花半天的時間,等到連夜離開城鎮的間諜帶領偵察部隊回來,最快也要隔天傍晚。

因此我們有充分的時間演練作戰計畫,也可以讓身體好好休息,然後再來調查他們前來的方向以及布署人員。我們向居民要了一些水跟糧食,還到湖裡游泳代替泡澡。湖水雖然遭到污染,還是能夠用來洗滌,所以洗澡應該沒問題,只要小心別喝到就好了。

不過在聖砂國這種氣候游泳似乎有點魯莽。剛開始的感覺還滿舒服,但是游到後來不禁冷得發抖,得在沒感冒以前鑽進被窩。

我在夕陽西下的時候終於醒來,目送負責監視的海瑟爾與她的夥伴,前往待命地點的肯拉德和塞茲莫亞麾下的士兵,以及負責一切雜事的達卡斯克斯離去。

雖說是目送,不過我的視力還是跟昨天一樣,依然模糊不清。

喝了一點水,吃過東西,在睽違許久的床上好好睡了一覺,過去累積的疲勞也消除不少。其實我心知肚明,身體的傷不可能因此馬上痊癒,只是當我在床上張開眼睛,依然只能看見光與影,還是受到很大的打擊。

「睡得好嗎?」

「睡得很好。」

雖然我直覺回答這個問題,實際距離安眠的程度還差得很遠。因為我作了惡夢,而且不斷被嚇醒,每次繼續睡都會回到相同場景,次數多到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那麼喜歡補考。

「你呢,沃爾夫?」

「馬馬虎虎。」

「你說謊,平常的你都會發出鼾聲睡到不醒人事。」

「你還特地豎起耳朵聽嗎?真是一個好奇寶寶!」

「……就算我不想聽也聽得到。」

我跟沃爾夫拉姆在代替總部的大餐廳負責管制,講明白一點就是留守。

我不是被迫留守,而是自願留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我現在的視力很差,目前只能判別光影與部分顏色,不僅無法自己行動,與敵人交戰更是無法保護自己。因此與其在外面礙手礙腳,倒不如乖乖待在司令部里。

沃爾夫拉姆則是留下來保護我。雖然他的一舉一動看起來很有精神,其實他也是個傷員,而且還是腹部受傷。害他受傷的人就是我,實在不好意思拜託他再從事勞力工作。

意外的是當他得知留守的反應。平常的他都會說「我能夠戰鬥,難道你們不信任我嗎?」接著就是一長串反駁,我也早已作好準備聽他抱怨,想不到沃爾夫拉姆只說了一句「是嗎?」反而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餐廳里還有另外一個人,就是薩拉列基。

不過他是待在單人房裡。作戰會議結束之後,偉拉卿就把獨自在外陪馬玩的薩拉列基帶進來,然後說些「好歹您也是一國之主,要是不給您住單人房就太失禮了。」的話,就把他關進工具櫃裡面。

他罵了肯拉德好一陣子,最後說了一句「我要睡覺了!」就再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響。看來他的特技是三秒鐘入睡。

「喂。」

看到我的身體往他那邊靠過去,沃爾夫拉姆立刻義正詞嚴抗議:

「保持距離、保持距離。不要太接近我。」

「啊──好好好,禁止接近半徑兩公尺以內吧?

想不到他這麼討厭我,不久前我們還好到待在同一個大箱里。

「我說沃爾夫,我想跟你確認一下。」

「什麼事?」

「你的胸毛……不,其實也無所謂,只是沒想到你過了八十歲還可以繼續成長。」

胸部附近那種毛茸茸的觸感,究竟然……老實說我實在無法預測魔族的成長過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我不是羨慕你喔!?」

「你到底在碎碎念些什麼啊?」

但是我們要談的不只是體毛的事。

「我覺得我應該道歉。」

「你想要我在這裡向你謝罪?」

「不是,我不是要你向我謝罪!況且我也沒有生氣,倒是你好像還在生氣……你看,你甚至不打算接近我。所以我打算跟你和解,我也想先跟你道歉。畢竟我也不希望這種尷尬的氣氛繼續下去,而且也會讓塞茲莫亞艦長跟達卡斯克斯怠到為難。」

為了以防萬一,我們是靠著翻倒的桌子坐下──這是為了避免箭從入口射進來的措施。縱使我們這兩個傷員隔了兩公尺,寬度依然綽綽有餘,真不曉得這是幾人座的餐桌。

我們沒有坐椅子,直接坐在粗糙的地板上。

「你會討厭我是理所當然的……我們是夥伴,但是我卻害你受傷。不僅如此……」

我忍不住低頭摀住嘴巴。

「我竟然想要……殺……殺你。那時候我是真的、真心想殺你。可惡,我好想吐。」

「等一下,除了眼睛跟肩膀以外,你還有哪裡不舒服?」

我把頭別到一邊並且揮動右手,示意我沒有不舒服。其實我沒有生病,只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壓力跟緊張,害得我的胃酸逆流。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完全沒想到是你。我會反省的,如果用說的不夠,那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來展現誠意。」

「關於那件事,我本來打算等到一切處理完畢,把魔王順利帶回真魔國之後再談的,既然你在這個時候提出來,那就沒辦法了。」

我感覺到沃爾夫拉姆正看著我,發出一聲嘆息。

「如果你願意,甚至可以判我死刑。我不僅用劍指著魔王陛下,甚至攻擊你、讓你受傷。不過我發誓……我真的沒想到那是你。」

「我也是。」

當時沃爾夫拉姆順著繩索降落時,我完全把他當成敵人看待。當我在黑暗裡看到他那把被地面陽光照得閃閃發亮劍,我深深相信那人是來殺我的敵人。

「就在看到劍的瞬間。」

「我只看見人影蠢蠢欲動。那時候我並沒有想過敵人或自己人,但是一踏進那個漆黑空間,我的心態就變成『剛才那是敵人,那個人影是敵人沒錯』……就連你的聲音聽起來都像別人……」

「你不是在最後一刻改變劍的走勢嗎?劍尖突然變平,所以肯拉德說我只有撞傷而已。但是我還特地把武器撿起來,然後像這樣往你的肚子……唔唔!」

口裡說著這些事的我,一想到當時的情景就覺得痛苦。

「你真的不要緊嗎?」

我打破禁止接近的命令靠近沃爾夫拉姆,小心翼翼把手掌貼在應該是肚子的部位。

「或許我的治療手法沒有吉賽拉那麼高明,但總比完全不治療來得好。」

「住手!不要使用魔術!」

沃爾夫拉姆馬上揮開我的手。

「你這個窩囊廢怎麼這麼沒大腦?這裡可是神族的土地喔!?是法力強到連吉賽拉都無法上岸的大陸,你不可能不知道在這種地方使用魔力會有什麼後果吧?就是因為你動不動就想要使用魔術,所以才叫你不要靠近我!」

「咦?」

「你沒聽到嗎?你就是這麼愛用魔術,我才叫你不要靠近我。」

不管我怎麼問,答案都是一樣。不過跟我想破頭的理由截然不同。

「……原來你沒有生我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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