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寶藏深埋魔的荒土之下 第三章

既然我的腦袋有這麼方便的功能,就應該更早通知我啊。這樣最起碼在上英語會話課的時候,就不西藥看英文老師的臉色,輕輕鬆鬆上課了。

真想不到我的英語居然這麼流利?

雖然海瑟爾有時候會問我剛才說什麼,不過我跟她在溝通上毫無困難。老實說,我從來沒想過夾雜日文假名的國中英語,竟有一天會派上用場。沒想到義務教育這麼重要。

不過問題是當我發現自己會講英語之後,卻逐漸想起一些失去的記憶。例如地下鐵站名的數字、不是古里葉卻男扮女裝的怪姐姐、人魚、會說話的占卜箱、看不出來是哪家便利商店的制服,以及小鴨鴨等。

還有外國街道的名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我大哥曾經帶我到處亂跑?啊、有那個印象啊可是又好像是什麼不堪回首的過去

不堪回首的過去?

在一名成年人勉強能通過的通道中,約札克勉強轉過頭。橘色的頭幾乎快要抵到天花板,不過在這之前,他手上的火把可能會先把同樣顏色的頭髮烤焦。

任誰都有不堪回首的過去喲,少爺。你不用刻意回想也沒關係。

要是能阻止記憶浮現,我早就阻止了。

問題是那些記憶就像倒在桌巾上的水一樣,逐漸渲染開來。原本只是細小的片斷回憶,吸收水分之後開始膨脹,畫面也越來越清晰。

媽呀這是怎麼回事?那個像圍裙洋裝的服裝是什麼?話說回來,那該不會

看到我邊走邊按住額頭,保護者似乎有些擔憂。

肯拉德用有別於往常的不安語氣,從後面把手搭在我按在額頭的手上:

你沒事吧?如果覺得有什麼地方會痛,要不要跟她說一聲,先休息一下?

不是不是,與其說是哪裡會痛、倒不如說是覺得丟臉!啊好痛!這根本就是任人擺布嘛!拜託你拒絕一下嘛,小時候的我!

海瑟爾一直走在彎曲地下通道的最前方,只能看得到亮光跟嬌小背影。

或許是阿達爾貝魯特的關係。

肌肉男怎麼了?這是什麼意思?

或許他勉強引出這個世界語言時,也解除了記憶的限制。

解除限制怎麼有種老大徒傷悲的感覺啊。

不、不是那個意思。你現在是處於連原本踩了剎車的過去也逐漸蘇醒的狀態。

踩了剎車?

我用抬頭的姿勢仰望,看到他格外嚴肅的表情。散發著虹彩光芒的銀星,被火光照得閃閃發亮。哦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近距離看他了。

也就是說,你所用的英語並不只有在學校學到的,很有可能是在你小時候自然而然聽到的會話

對喔,我也算是歸國子女呢!不過也只有短短几個月,而且是我剛出生、還是小BABY的時候。

我聽說過。

就在對話的時候,身體的體驗不知不覺慢慢蘇醒。類似手槍的東西、臉埋在波霸里哇、STOP!波霸?那裡得先暫停倒帶回去再看一遍!我慌張轉回來的手腕撞到干硬的土牆,小指上的石頭削掉一些黃土。

小心點。

我沒事,倒是你說的剎車是什麼?還有記憶的限制又是什麼?

為了讓約札克也聽到,肯拉德稍微拉高聲調:

我並沒有進行專門研究,只不過大多數人從兩、三歲開始有記憶。至於在那之前、出生後沒多久的事及娘胎里的事,幾乎都沒有印象。

嗯,是這樣沒錯。

不過就跟我之前說過的一樣,靈魂會把全部的事紀錄下來。

又是記憶跟紀錄,怎麼越變越複雜了。

你之所以聽得懂從未曾到訪的真魔國語言,是因為它原本就紀錄、累積在靈魂的溝渠里。那些當然是陛下有利出生之前的經驗。

我覺得喉嚨像是被石頭哽住,但還是勉強咽了一下喉嚨。只是嘴裡十分乾燥,連能夠吞咽的口水都沒有。

也就是說,是利用之前靈魂持有者的經驗值說話啰?

肯拉德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慢慢點了頭。

就是那樣。那些原本不會浮出表面的紀錄,應該是是封在絕對打不開的門之後。畢竟不能對新的靈魂持有者的人格形成上有所影響。

影響啊、是嗎?

所謂新的靈魂持有者,就是我。

至於之前的靈魂持有者是誰,我並不知道。

那種事情不用去知道吧。

我還以為內心的想法被看穿了,不由得停下腳步。不過這句話並非出自我的嘴巴,而是為了不跟丟海瑟爾而拚命往前走的約札克,用他一貫的語氣說道:

站在被生出來的立場來看,老實說,就算知道前世也沒用。只要利用現有的一切,拚命、用盡全力活下去就好了。

古里葉說得好!如果我是金田一博士,我就幫你編寫古里葉語錄。

真是高興,陛下!古里葉好感動!

人一旦開始想前世的事,那就完蛋了。

我也曾經被告知前世的人名,但是我不會輕易相信不曾親眼目睹的過去。就算跟我使用相同靈魂的人是個國王,頂多就像甜點界的全壘打王(註:日本甜點公司龜屋萬年堂邀請世界全壘打王貞治為甜點NABONA拍攝廣告,廣告台詞即為NABONA是甜點界的全壘打王!)那麼大吧。世界可是很小的。

更何況如果有人說自己是過去認識的女性,那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若是下次再見面,又該如何打招呼呢。是類似部長你的領帶好漂亮之類的說法嗎?雖然既沒有部長,也沒打領帶。

回到胸前的魔石似乎開始變熱,不過我假裝沒發現這件事。果然,佯裝什麼都不知道活下去才是最好的。

但約札克卻背叛我的結論,悠哉地說:

不過周遭的人應該會覺得很困擾吧~~

我被腳下沒有照到火光的石頭絆了一跤。

要是知道昨天還是朋友的人其實是敵人,可愛的兒子是弒親仇人投胎轉世的話,那鐵定會很傷腦筋吧。會變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喲。

所以才要封印起來。

我突然發現肯拉德按在我額頭的手掌變燙了。

所以才要用鎖將它嚴密封印在靈魂深處,不讓周遭還有本人發現。但是阿達爾貝魯特破壞了那道鎖,把不屬於陛下的記憶引出來。如果只是語言,事態倒還沒有那麼嚴重。不過如果是連當時的記憶限制都解除

等一下、等一下!

我掙開他的手,鞋跟發出沙沙聲響改變方向。

我只是想起幼兒時期的所見所聞而已。大概到三歲左右的記憶吧。至於鄰居偶爾談論的精英幼稚園兒,只不過是他們茶餘飯後的話題罷了喔?如果我說:我連在媽媽肚子里的事都記得清清楚楚喔那會是什麼情形啊!肯拉德,若是那樣的話就太誇張了。所以我說你想太多、太過杞人憂天了。

是嗎?

就是這樣。

我用沒戴戒指的那隻手握拳,輕輕往他身穿制服的胸口一搥。咚的一聲,感受得到反彈的衝擊,甚至覺得可以觸碰到他的心跳。

替我分憂解勞,應該是雲特的工作吧?

不過,我也希望替你分憂請讓我這麼做。

可能是火光搖曳的關係,看起來好像快要哭出來了。只不過不是我,而是他。

就算只有現在也行。

腦海里瞬間出現許多可以回嘴的話,像是這不是該對年滿十六歲男生說的話或是城裡的人都竊竊私語,說你跟雲特對我保護過度等等。最後我還是沒有說出任何頂撞他的話,只是重複著普通的簡短回答。

沒事的。

再說一次,我沒事。

再也沒有什麼比開朗的密探插嘴搗亂,更讓我感到謝天謝地的事了。約札克對任何事物都抱著嬉鬧的態度,拿著火把在臉旁拚命揮舞的樣子,就像在跳火舞一樣,也像他能夠毫不猶豫地把想說的話說出口。

會不會太危險啊,古里葉!?

太好了陛下還會替古里葉擔心。

不是啦,如果要說的話,我比較擔心火把

忽然間聽到有人在叫我們,於是我越過約札克肩膀往前方看早就走得老遠的海瑟爾葛雷弗斯正拉開嗓子大叫:

BOYS,你們沒有把腳帶出門嗎?

我們兩個聽得懂英語的人聳著肩,心想對肯拉德應該不能用BOY吧?要是她知道他的外表跟實際年齡的差距,鐵定會相當訝異吧。

聽到實際年齡之後發出怪聲狂叫的人不是海瑟爾,而是我。

有那麼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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