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琳·基爾彼特正呈現半瘋狂狀態。
「振作一點哪,諾曼!喔~上帝啊!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丈夫吧!」
「……啊?」
套著絲質手套的十根手指正緊緊交扣,芙琳仰著天向神明祈禱,身上還穿著我喜歡的藍色晚禮服。
「喔咕唔唔唔!」
躺在擔架上被抬走的,是戴著銀色面具還痛苦得直打滾的諾曼·基爾彼特。沃爾夫拉姆在擔架前面帶路,芙琳、村田跟約札克則跟在患者身邊跑。
散亂的銀髮隨風飄揚。
「哇!不好了,她先生突然發生急病——她還那麼年輕呢,真是太不幸了……啊!?等一下——!」
打從第一次見面的那天起,就扛起蒙面領主的責任,並一直扮演諾曼·基爾彼持至今的,沒有別人,就是演技派小生·澀谷有利本人是也。還真是世事難料啊,第二代蒙面領主諾曼·基爾彼特卻在剛剛正式畢業了。
然而現在以驚人的速度,由擔架搬送的男人卻戴著非常眼熟的面具。
「等一下芙琳,那傢伙是誰!?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難不成已經有第三代人選繼承這個名號了嗎?
當我追著一行人到快進屋裡的時候,聚集在走廊看熱鬧的群眾里,有一名年輕的婦人跟我說:
「哎呀,你是跟那位夫人跳舞的青年軍官吧?」
「青年軍……」
「你跟那位夫人……有什麼關係吧?」
「你說什麼關係啊?」
「就是……『關係』羅,我是指外遇、不倫、地下情的關係啦。」
雖然她刻意放低音量,卻為了強調語氣而連續重複三次。
「沒~錯吧,一定就是那種關係。畢竟那位夫人長得很美,所以有一、兩個情夫也不足為奇呢。你真是太幸運了,我可要先恭喜你呢,搞不好你有機會成為她真正的夫婿呢。」
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們的關係早就已經划下句點,還不斷自吹自擂地散布謠言八卦。
「你聽我說,她丈夫諾曼·基爾彼特氏在決戰時不是好不容易才勝出的嗎?雖然最後得到優勝,但他也受傷了不是嗎?好像是他的傷勢惡化,終於倒下來了,目前正處於跟死神纏鬥的危急情況喲。」
「倒下來了——!?」
等一下,諾曼·基爾彼特不就是我嗎?既然這樣,那戴面具的又是誰啊?
「芙琳!」
我連忙衝進屋裡,並且把門關上避免秘密泄露出去。此時,芙琳、村田、約札克跟沃爾夫拉姆他們八隻眼睛全集中在我身上。
「怎麼有我以外的諾曼·基爾彼待處於垂死邊緣啊?」
「噓——!」
四個人一起舉起食指。至於假面人依舊一副很痛苦的模樣,只是他抱著痛苦打滾的地方不是我在決賽傷到的脖子,而是膝蓋部位。
村田一面拍掉肩膀上的積雪,一面做出調皮的表情說:
「我們需要身分高尚的人類遺體。正確地說就是棺材,因此大家才合力演了這齣戲。至於他的話……」
飾演諾曼的演員還在床上痛苦打滾著。
「他那種逼真的演技還真不常見耶。」
「就是說啊。」
約扎克已經一臉目瞪口呆的模樣,似乎無法苟同這種騙小孩的新奇作戰。
「他在雪地里滑到還跌傷膝蓋,中年士兵便把他穿了三天的襪子脫下來,我們就是拿那玩意兒來堵住他的嘴的。」
「唔!」
真是可怕又隨手可得的堵嘴物,這種情況跟拷問幾乎沒什麼兩樣,也難怪他會有如此逼真的演技。
「這麼說,那個人接下來要假裝死亡羅……」
「一點也沒錯。」
「隨——費審訝羅習,四少嚕呼滋哇呼啦咿哈呵嘿呼啦哈——咿!」
飾演重病患者的青年用著意義不明的言語哀求。
「嘻啦羅嘿啦莫嘻塔咪羅咩呼咧嚕!嘿嘻塔呀啦咿咧呼哈——」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你要止痛藥是吧?然後希望我們幫你拿掉堵嘴物對吧?」
摘掉面具之後,發現對方是個長相極為普通的青年。既沒有留著一頭正規士兵該有的長髮,也沒有隨時都可上戰場的嚴肅臉孔。反倒是散發著藝術家的氣質,看起來應該是個在年長女性之間很吃得開的帥哥。
「唉——……我整個嘴巴都還是臭味啦——我都答應你們開出的價碼了,還不幫我把襪子拿掉,未免太過份了吧——」
服下止痛藥後心情稍微好轉的他坐在床上喝水。
「你講話的方式好像用功的留學生哦~」
「啊——我叫做卡迪諾——是來王都學習繪畫跟戲劇的——不過因為還是學生,身上的錢不夠用——所以才到警備隊當臨時士兵——雖然我想學繪畫跟戲劇——但因為一流的學校學費太貴而讀不起——」
「果真像留學生的說話方式呢。」
年輕的卡迪諾握緊拳頭,用燃燒的眼神開始算錢。
「要是我能賺到你們開出的價碼,我這兩年就能去念一流的學校——而且每周還能僱用一次裸體模特兒——……我可是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喲——!我可是灌注整個心神在扮演屍體這個角色喲——!請你們好好看我的死相吧——!」
看來他們僱用了一名相當個性派的演員呢。可能當初只跟他說屆時會戴上面具,只要小心別被發現呼吸的氣息就好了吧。
「哼,在藝術方面的表現沒有其他國家能出其右的,就屬我們真魔國的皇家藝術團。那兒不僅連貓都會演戲,還有天才烏龜畫家呢。」
對任何事情都認為「魔族ISNo.1的沃爾夫拉姆,毫不在乎地說出驚人的事實。天才烏龜畫家?我想看,好想看哦!只不過可能會被迫面臨它完成一幅畫作需要花好幾百年的問題。
「哇塞——我想去那裡留學——……可是我怎麼覺得好睏哦——……」
止痛藥藥效開始發揮後,眾人便讓打工人員躺在床上,而芙琳則運氣準備哭泣。她解開盤起來的頭髮並把它弄亂,還做出妝都哭花的感覺。
「……哇——美女不管做什麼都很漂亮呢~」
「討厭啦陛下,您在說什麼啦!」
我的心情說不上是甜是酸,奇妙的是反而有種難過的感覺。人的感情真的很不可思議。當你打定主意絕不墜入情網的那一刻,為什麼就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一連串的甜言蜜語呢?
「可是為什麼需要棺材呢?既然是諾曼·基爾彼特的葬禮,等回國再盛大舉行不就得了?」
「咦——?難道都沒有人跟澀谷說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被你們排擠了嗎?你們到底把我當成什麼啊……」
「跟你說——從現在開始是第二幕,將直接進入諾曼·基爾彼特死亡的情節。請負責哭的人一定要流眼淚哦——」
在聽到真相的說明以前,約札克打開了房門。
蓬頭散發,雙眼哭得又紅又腫的芙琳一面祈禱,一面跑出走廊。
「喔!神哪!——不到您賜給我的試煉竟是如此痛苦——!」
沒人知道她可是代替夫婿統治國家好幾年的演技派高手呢。
「各位,在這個月的今晚此刻,我丈夫,諾曼·基爾彼特撒手人寰了!」
送殯行列剛開始還很肅穆安靜,接著變得吵吵鬧鬧,到最後就像逃命似地運送著。
既然是在大西馬隆王都舉行的,就得辦得像大人物的葬禮才行。
畢竟現在的諾曼·基爾彼特並不是小西馬隆領地卡羅利亞自治區的委任統治者。卡羅利亞終於在大西馬隆主辦的「智、速、技、綜合競技淘汰賽!天下第一武鬥會」上成為史上第一個非主辦國的優勝者,並正式成為獨立的國家。
因此身為獨立國家的一國之君,更應該隆重地送他一程,就連那副收納遺體的棺材也馬虎不得。
就算睡在棺材裡的,是另一個小型的盒子。
這真是越聽越讓人驚訝的作戰。
我並不是在為它的巧妙安排而感到讚歎,而是為了「人稱國家救世主的雙黑大賢者大人,居然會想出這麼幼稚的作戰計畫!」而感到驚訝。
雖然將在船上利用假日製作的木頭仿冒晶,和從大西馬隆神殿偷出的「風止」成功地調了包,但卻苦無辦法將它送到安全的場所。基於這個塗上白色顏料的盒子跟少年用的棺材幾乎一模一樣的理由,才想到辦假葬禮來運送回國,但是遇到臨檢時卻得打開蓋子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