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目的地,每個人負責的職務就越明顯。
像史帝芬·芬巴雷恩是用錢拉攏士兵,塞茲莫亞則是靠力氣對抗敵人,而自己則負責把昏倒的傢伙藏到不顯眼的場所。等回過神之後,才發現修巴里耶已經撂倒兩、三個人。達卡斯克斯一面拖著癱軟的士兵身體,一面偷偷往旁邊窺看。
正在幫忙的修巴里耶發現到他的視線,隨即回以一個微笑。
「那,那個人好像在作什麼美夢呢~」
「是啊。」
搬運中的肉體不但四肢癱軟還翻著白眼,露在嘴巴外面的深桃紅色舌頭則不住抽動著。
「該不會是夢到吃什麼美食吧?」
「是啊。」
他的回答有九成是兩個字的組合,如「是啊」或「是的」或「你猜」,現在連邪惡的秘密集團戰鬥員,都會用機靈一點的單字交談耶。
就連走下沒有守衛防守的樓梯的時候,每個人的職務也都分配得好好的。
像史帝芬·芬巴雷恩是在讚美潔莉夫人;塞茲莫亞則是一面回應一面抓手臂;達卡斯克斯則在心裡的筆記本記下「芬芬語錄」。已經累積到四十五句了,最新的名句是「用珍珠勒住美女的頸脖,要緊緊的哦!」
在聽到芬芬抒情式的讚賞時,修巴里耶也是拚命微笑點頭。感覺很像潔莉的父親或兄弟在聆聽對她的讚美似的。
修巴里耶究竟是何方神聖?
難不成他真的是馮休匹茲梵谷卿潔西莉亞的親人?仔細想想,他那頭閃閃發亮的金髮與出色的容貌是他們的共同點。雖然跟三男·沃爾夫拉姆閣下不是很相像,不過跟她親哥哥馮休匹茲梵谷卿休特菲爾及長男·古恩達閣下倒是挺像的。年齡大概是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之間吧。雖然不像是父親,不過說是弟弟倒極有可能。
達卡斯克斯開始感到不安,他一面抬盒子一面問:
「對了修巴里耶先生……你貴姓啊?」
女王陛下的僕人露出閃亮的牙齒簡短回答著:
當你問對方姓什麼,對方卻回答「你猜」,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表示對方討厭你呢?還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姓什麼?或者這是女性最愛玩的「猜猜我是誰」的遊戲其中一環呢?
達卡斯克斯不曾玩贏那個遊戲。雖然老婆曾跟自己玩過,但是一次都沒贏過。他的妻子安普琳都是這麼做,請把手貼在胸口仔~細思考。簡稱「請你猜猜看」。
「……對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不覺雜用兵眼中含淚的老毛病又犯了。就連似乎可以在暗夜小徑中派得上用場的自豪光頭,也突然變得黯淡無光。
「你怎麼了,達卡斯克斯先生?這沒什麼好哭的吧?我真的沒有姓氏喲,只要叫我修巴里耶就夠了。你不也一樣嗎,達卡斯克斯先生?里里特·拉奇·那那塔·米克塔·達卡斯克斯先生。你說對不對,那那塔·米克塔·達卡斯克斯先生?」
好久沒聽到從金髮侍從的嘴裡說出這麼一長串的台詞了。不,更重要的是連自己也好久沒聽過自己的姓氏了呢,還差點因為過於痛苦而放開抬盒子的手。
「拜拜拜拜託別再念了!請不要再一字不漏地念我的姓氏好嗎!喔喔喔~雖然是自己的姓氏,不過聽起來還是會雞皮疙瘩掉滿地呢。」
「會嗎?我覺得聽起來很有新婚夫婦的味道,很可愛喲。那那塔·米克塔·小達達?」
「媽呀——!」
原本想打探修巴里耶的身分之謎,結果卻讓他把話題岔開了。
競技場的歡呼聲透過厚實的石牆輕輕傳來。
「喔,好像發生了什麼事耶!」
塞茲莫亞將耳朵貼在牆上聆聽,不過想當然爾是聽不到什麼內容的。於是眾人又打起精神繼續從昏暗的樓梯下去寶物庫。雖然兩次在樓梯平台遇到警衛,但也順利地解決了,好不容易來到最底層,發現三扇掛著牌子的木門。這個光景輕輕地刺激著大家的冒險心。
「三扇門中有兩扇是陷阱,恐怕只有一扇是真正的門吧。」
塞茲莫亞艦長摸著開始冒出雜亂鬍鬚的下巴,拱著背說道。跟海有關的事情,他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唯獨從沒有迷宮尋寶的經驗。感覺就像是上了陸的海象那樣無能為力。
達卡斯克斯手抵著兩邊太陽穴,閉上眼睛不斷轉動著,耳里響起「鈴——」的聲音。
「我知道了,一定是這個掛了『空屋』的牌子……」
「那麼我們大家一起打開吧。」
沒有人聽信他的意見。
芬芬是這樣提議的,幸虧這裡只有三扇門,而我們的人數卻有四人。只要讓三個人分別挑戰一扇門,應該就可以找到其中一扇真正的入口。就算其他兩扇假門裡設有什麼圈套,最糟的狀況是我方至少還剩兩個人,所以應該還是有辦法把目標物抬出去吧。
「再這麼猶豫下去也不是辦法,乾脆由我來開啟中間那扇門吧!」
他偉大的地方,就是願意連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賭賭看。這個賭注有三分之二的機率會中圈套,是不適合非戰士的作戰計畫。雖說對寶物很感興趣,但是他身為商人的毅力實在令人欽佩。
他猶豫地握著把手,緊張地不住舐著唇。
「……如果我在此喪命的話……請一定要幫我轉告潔西莉亞。啊~你的笑聲有如潺潺的透明清流,你的氣息有如甜美的薔薇花香,你的瞳眸有如嫩葉上的閃亮朝露,你的唇……」
「要,要把全文告訴她嗎?」
「那當然,請一字不漏地轉達給她。我可是有兼顧到潺潺、透明跟清流的音韻呢。」
這對塞茲莫亞來說滿困難的。
「總之,讓我們祈禱這一切都只是自己杞人憂天吧。放心,雖然我還年輕,但好歹也是繼承『不沉的芬芬』這個名號的男人。我在做期貨交易的時候從來沒有失敗過呢。」
商人,海上男兒與金髮隨從站在不同的門前並緊握門把,負責下暗號的是芬巴雷恩。
「準備好了嗎?密蘇里、史麥塔納、工作證。」
正當達卡斯克斯想問「工作證是什麼?」的時候,三個人已經把門打開來了。塞茲莫亞跟修巴里耶反射性地護住臉部。然而,既沒有毒霧也沒有劍矛飛射出來。
「……同一個房間有三個入口……」
原來只是擺好看的而已。
「可是前方或許有陷阱等著我們呢,各位一定要小心謹慎……」
「哇——」
芬芬像小孩子興奮地大叫,直往寶物庫衝去,他肆無忌憚地在能容納一百人的寬敞倉庫里跑來跑去。
「太棒了,這裡的貴重寶物多到數不清耶!看看這尊裸女像優美的腰部線條:還有你們看,快看這尊魔王像!整體呈現出雕刻家對魔王發自內心的恐懼對吧?」
「可是,頭部怎麼是大象啊?」
「這點才了不起啊!這可是詛咒儀式才會使用的東西喔。」
原來是在無關緊要的地方擔任咒術的其中一部分,然後商人又抓起臉部缺角的木製人像,並將之舉到視線的高度。
「啊啊~這個也不錯。作工真是太精緻了——這是用來詛咒的物品吧?喔喔~這面厚實的鏡子也好棒哦,這個也是用在詛咒上的。咦,這種地方怎麼會有詛咒腰帶?只要帶上它就會受到詛咒而體力頓失喲。啊啊!這個是詛咒香蕉鎚!」
這裡收藏的怎麼都是一些詛咒用的物品呢!?這座神殿的高層人士似乎是專門收藏可怕物品的收藏家呢。
他們撇下興奮的商人,逕而執行調包盒子的任務。他們必須儘速找出目標物,並換成冒牌貨才行。玩圍棋時總是從四角進攻的達卡斯克斯,在房間的角落徘徊流連。
「哎呀!」
有個大小跟目標物差不多的四角物體正隨意地擺放在地面。他把擺在上面的清洗衣物撥開,只見蓋子上大大地寫著——
「風止」。
標示得連童稚幼兒都看得出來,達卡斯克斯不禁無言以對。
那時候我的體內一直在黑暗裡接受拷問。
我感受到跟心跳在同時間襲來的頭痛,以及瀰漫在鼻腔深處的鐵銹味。眼角像被針刺的痛楚,還有超大音量的耳鳴響個不停。某人不停地說著話,只是我完全聽不清楚他在講什麼,而且這還不是從耳朵聽進來的,感覺是腦袋直接戴上耳機傳來的。
那感覺就好像被困在寺廟的大鐘里,還有人從外頭「鏗!鏗!」地敲打一樣。
「……谷……澀谷……」
我拚命想睜開乾澀到粘住眼睛的眼皮,用力到好像聽得到皮膚被撕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