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明天將吹起魔之大風暴! 第五章

雖然活了這麼久,卻完全不曉得有這樣的世界。

精疲力盡的馮克萊斯特卿浚達用他最後一絲力氣硬撐,不讓自己倒在後面的床上。

「體驗出家的第一天到此結束。在卧室保持沉默的戒律現在解禁,您可以自由談話了。」

一聽完這句話,浚達的嘴巴就像鯉魚一張一合的。至於他旁邊的中年前士兵,則完全精神恍惚。倒霉的他叫做達卡斯克斯。只因為那天碰巧到陛下執政室報告事情,他不幸的日子就此開始。

為了尋找留書出走的有利,他們來到了修道國。這是個出家當和尚的男人們,專心替真王的靈魂與真魔國未來祈福的場所。

其實身為宰相的浚達,每次為了舉行儀式跟傾聽魔王的聲音而數度造訪真王廟。因此也常常見到迎接服侍真王靈魂的巫女。但她們全都是女性、而且都留了一頭長髮,還有眉毛。

然而眼前這名僧侶不僅是個男的,還沒有頭髮、眉毛、睫毛、鼻毛跟耳毛。據說為了儘可能讓自己有別於真王,因此必須把全身體毛剃光。雖然浚達得到特別待遇免於剃毛,但硬被他拉來的達卡斯克斯就沒那麼幸運了,經過完美的體毛處理之後,早已看不見他過去當士兵的英姿。

想不到從血盟城騎馬約半天路程的山裡,竟然有這麼一處男性園地。

「那麼今天的活動就到此結束。明天一早還要祈禱日出,請兩位好好靜心修行哦。」

他在最後說「哦」的時候屈膝,一隻腳的腳尖還往後踮一下,這就是他們打招呼的方式。雖然這是土風舞常見的舞步,但是和尚做這種動作實在是不太可愛。

「真、真是想不到,竟然會有這麼怪的設施。」

「先別提那個了,閣下……我猜帶著那名暗殺未遂少女犯的陛下並不在這裡……你看這地方,全都是男人耶~」

「可是體驗出家要花三天的時間,才進來第一天就說要放棄,就算我是地位崇高的十貴族,也不曉得會遭受到什麼樣的白眼呢。」

「對了,忘記跟你們講一件重要的事情。」

方才正準備走出房間的責任指導僧又掉頭走回來。他從浚達那誇張的行李袋裡依序挑出個人嗜好品。

「在這修道國里是禁止一切娛樂的。即使是晚上,心裡也只能想著真王陛下。在你體驗出家這段時間,我們將暫時保管一切煩惱之源的物品。酒、信用卡、面膜、這是什麼?」

「啊!那、那是!」

馮克萊斯特卿連忙想伸手搶過來,但那綠色山羊皮封面的本子已經落在指導僧的手上。他開始翻閱頁面,這下子事情大條了。

「夏日的愛的日記……原來是日記本啊?你放心,我不會那麼沒道德偷看別人的日……嗯?」

如果他有眉毛的話,想必這時候已經揪在一塊了。

「……有時候是教育官、有時候是宰相的我,盡全力做好這些職務。看到這樣的我,陛下對我說:「如果沒有你,我實在無法統治這個王國。浚達,請你這輩子都不要離開我,讓我們一起共創歷史好嗎?」這句話我我感動得淚流不止,禁不住親吻了陛下的玉足。」

「天哪,閣下——!你寫這什麼東西啊~」

被害者是那名中年士兵。朗讀者繼續念下去——

「……我的一切都屬於陛下,就算要我犧牲性命也再所不惜……」

「媽呀!別再念了,饒了我吧!」

「幹嘛這麼痛苦,達卡斯克斯?!」

可能是整個頭都光溜溜的關係吧,缺乏表情的責任指導僧輕輕合上綠色的封面,然後說道:

「這本日記我幫你保管到最後一天。可是……」

可是?

看起來快哭出來的浚達跟早已淚流滿面的達卡斯克斯,等著對方把話說完而停止不動。

「想不到你會把自己跟魔王陛下的生活點滴用愛情故事的方式記載……基於貧僧服侍的是真王靈魂,實在也不便對這類事情多說什麼,不過……」

達卡斯克斯心裡正想吐槽他:「既然這樣就不要說」,只見修道者露出同情的表情,還說了一句:「真王陛下之前人人平等」。

「……你真的很差勁……」

當時達卡斯克斯確實感受到身邊這名美形男的血壓上升曲線圖已經彎曲到超乎常理。要是他的血管一爆裂,鐵定是一發不可收拾的。

「你不過是區區的和尚,怎麼會明白我對陛下的愛——!」

馮克萊斯特卿浚達閣下,披頭散髮地完全失控。

世界上喜歡動物的人還真是形形色色。以前孔拉德的軍隊有人不惜臨陣脫逃跟砂熊私奔,眼前還有人在這種房間用這種方式讓動物永遠陪伴在自己身邊。

「太好了古蕾塔,這裡都是珍奇異獸耶。」

整個房間的牆壁都有突出來的野獸頭。大的有鹿、熊、馬、河馬。小的有兔子、鼬鼠、白鼬、貂。想不到連這種東西都有。

「……這是……小、小型劍龍吧?」

「是食人四腳龍!」

那是我少數了解的知識之一,畢竟恐龍在全世界永遠都很愛小孩子歡迎。

剛剛我們從馬戲團的帳逢被抓來關的地方,原來是個標本地獄。那些標本的無機玻璃眼珠看起來亂恐怖一把的,感覺好像都沒有思緒似的。

而且不管我們怎麼撞、怎麼踹,這裡的門就是動也不動。

「誰?」

房間角落傳來纖細的聲音,於是我們靠著微弱的燈光走過去。在露出縫隙的木板牆邊有兩個依偎在一起的人影。其中一人是躺在地上。很明顯看得出她身體不適。

「依茲拉?」

棕紅色的眼睛直盯著我看。躺在旁邊的女孩也微張著眼睛看著我。我覺得她蠻眼熟的,原來是白天見過的那個女孩。代替毛毯蓋在她身上的,是剛剛我借給依茲拉穿的羽絨衣。正當我心想:「一直緊靠著我的體溫怎麼不見了?」,只見古蕾塔跑向她們兩人,並用手撫摸依茲拉的臉說道:

「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你的臉是怎麼回事?被誰打的嗎?!」

「倒是大哥哥你怎麼會……」

「他叫有利喲!」

我驚訝地凝視類似泡麵的後腦。女孩停頓一下之後,又重複了一次我的名字。

「你們是有利跟古蕾塔,對吧?」

「對,沒錯。」

那份意外的感動讓我遲了幾秒回答,躺著的女孩發出微弱的呻吟。我走近看她的臉,她的狀況相當糟糕。

「妮娜的感冒越來越嚴重,我倒是沒事。只是因為沒招攬到客人而稍微挨打。不過這樣倒是會妨礙我出門做生意呢。」

總之呢,這裡是依茲拉工作的店家的標本保存室。而我發現的假鈔跟這裡的人有極大的關聯。這種逼迫未成年者從事性交易,還印製偽鈔的暴力色情場所,有如罪大惡極的萬丈深淵。

「你身上有帶什麼葯嗎?她的高燒從傍晚就一直不退。」

「待在這麼冷的地方,病怎麼治也治不好的。」

為了只穿一件連身衫衣的依茲拉,結果我不得不再脫掉一件衣服,然後一面把手貼在妮娜的額頭上,她的肌膚蒼白沒有血色,嘴唇也非常乾燥,可見體溫比想像中的還要高。

「有利能夠治好喲。」

「啥?」

喂喂喂!才想說你終於不是只會單字,結果給我講這什麼話。

「你辦得到吧,你不是也幫我退燒過?只是握手就能治癒啊!」

「喂喂喂,我哪會那種類似心靈治療的事。那隻對降溫有效而已啦。還是得靠吃藥、保暖並好好休息……」

但是為時已晚,三名少女已經用閃閃發亮、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我。算了,就當是安慰她們好了。如果照吉賽拉所說的,或許我有辦法將不可能變成可能。我一面回想當時的做法,一面輕輕握著妮娜又瘦又乾的手腕。或許我是想藉著跟她說話,把她的氣力引出來吧?

「呃……你心裡一定要想著自己會痊癒喲。譬如說退燒之後想做什麼?因為現在是冬天……對了,打棒球怎麼樣?」

我心裡吐我自己糟說:「你就只想到棒球啊?」

「……等我的病好了……我要努力工作賺錢。」

可能是她有好一陣子沒說話的關係,沙啞的聲音好像喉嚨黏住似的,淺淺的紅暈因為體溫的熱度而變得不鮮明。

「我要接好多客人,這樣就能寄錢給家裡。」

「這樣不行啦,不是還有其他更好的職業?你還是國中生,還是回老家找工作做比較好喲。譬如說當超商店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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