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重重的輝跡 3.逃避之行

用鼻子哼著歌,在綠色的園子里散步。偶爾讓紅色的花瓣四散。

對他而言,這就只是那種程度的小事而已。

「嗯~嗯嗯嗯、嗯~」

他一邊哼著歌,一邊扛著大刀,環視明亮的岩石天花板。

「沒想到,在地底下會有這樣的地方啊……」

他因灑落下來的自然光而眯起眼睛自語之後,隨意將手往下揮。

喀……

堅硬的金屬和岩石地板撞擊的聲音響徹周遭。

顫抖著想移動腳步的園丁,因在鼻尖揮下的寬幅刀身而害怕地「噫」了一聲,縮起身子。因血液而渾濁的刀面映著自己搖動的倒影。

「我聽說迦帛爾人啊,是只有親切溫柔這項優點的傢伙。」

紅髮男子以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將頭偏個角度俯視園丁。

「我在問金髮使者大人到底在哪裡啊?我都這麼有禮貌地問了還不告訴我,一點都不親切也不溫柔嘛?這根本是不實廣告不是嗎?」

園丁微微發抖,維持著僵硬的姿勢,不敢抬起頭來。

那樣子和為了從鷹眼下隱藏身軀,而蹲在和自己體毛同色的沙地上的小動物一樣。不過他穿的是鮮艷的綠袍,無法欺瞞獵食者的眼睛。

「連唯一的優點都沒有,那也沒有活下去的價值了吧……?」

就算髮齣戲弄的聲音,對方仍然一動也不動。札庫羅悄悄嘆了一口氣。

(我開始覺得這些傢伙的頭腦說不定意外地好咧。)

反應太無聊了。札庫羅不由得失去幹勁。

札庫羅失去幹勁,也就表示他們撿回一條命。大概是類似小動物本能的智慧之類的東西吧,札庫羅半認真地想。

「你們沒有『反正都是一死,就算知道沒用也要反擊』什麼的想法嗎?唉——唉,好無聊,這就像揮鋤頭耕田一樣嘛~」

就在札庫羅用慣性舉起刀,正要砍下時——

「住手!!」

彷佛劃破天空一般的銳利聲音從旁邊插了進來。

喔,把視線轉向那裡的札庫羅頓了一下之後,嘴唇露出深深的笑容。

因為之前尋找的金髮使者,正一邊肩膀起伏地喘息,一邊瞪著這裡。

「什麼嘛,自己跑出來了啊?難得我覺得很有趣的說,尋寶結束了啊……」

聳聳肩膀如此喃喃自語之後,札庫羅儘管將視繚朝向拉比莎,卻仍沒有將刀刃從男子上方移開。和他說的話不同,他的表情確實比剛才還要開心。

「……拿開那把刀,你的目標是我吧?」

看到燃燒一般的紅髮與開玩笑似的大刀,以前所感受到的恐懼又回到身上,但拉比莎努力假裝鎮定。

因為她全力衝到這裡,所以呼吸急迫。她壓抑住紊亂的呼吸,緊握住右手拿著的辛姆辛姆嫩枝,慎重地往前進。

「這裡是辛姆辛姆的聖域,不要揮舞那種東西,辛姆辛姆會害怕的。辛姆辛姆如果完全枯萎的話,就沒有水的恩澤了。那樣你應該也會很傷腦筋才對。」

拉比莎的目光沒有離開過札庫羅身上,站到他正後方的辛姆辛姆前面。

這樣一來,札庫羅也很難活動,他只能把園丁男子屏除在視野之外,整個身體重新轉向後方。實際上,他一移動之後,撿回一命的園丁就宛如脫兔般逃走了。

(很有意思嘛。)

他明白拉比莎是為了讓園丁逃走,才走到那個位置。她說的話只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不過,感到有趣的札庫羅勉強順著她。

「喔?不過我看那棵老樹,好像已經完全枯了嘛。還活著嗎?」

「還有嫩枝,沒有完全枯死。」

看到拉比莎一邊舉起手中的樹枝一邊說著,札庫羅發現她手上的大概就是辛姆辛姆的樹枝。

「話說回來,這些穿著誇張袍子的迦帛爾人,居然讓它枯成這樣。」

拉比莎沒有回答。園丁逃走之後,她的內心稍微鬆了一口氣。

(這次我得逃走才行。可是,哥哥還沒出去吧………)

站在大約十步距離之處的札庫羅笑容滿面,面對那個笑容,拉比莎忙著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總之,得再拖延一些時間才行。

「你為什麼盯上我?因為我是辛姆辛姆的使者嗎?」

雖然是為了轉移札庫羅的注意力,不過那也是拉比莎真的想問的事情。聽了之後,札庫羅把體重放在插在地面的刀上,用十分不客氣的口吻開口說:

「嗯,就是那樣羅。我要掌控迦帛爾,就要殺雞儆猴啊。畢竟這裡是辛姆辛姆大人的聖地嘛,比起鎮長或園長,這裡應該是使者最大吧?」

我希望月夜那傢伙能因此認真起來,札庫羅在心中喃喃說著真正的目的。原本是為了暴動被破壞而出氣,不過事到如今,他覺得那已無所謂了。

拉比莎明顯地皺起眉頭。

「你掌控迦帛爾想做什麼?要是辛姆辛姆枯萎了,就只有滅亡一途喔。」

「哈,你說什麼?意思是本大爺也會枯死嗎?」

札庫羅好像覺得十分好笑似地歪著嘴唇,慢慢往前移動。

「我說啊,溫室里長大的大小姐,要我告訴你一件事嗎?辛姆辛姆呢,其實不是聖樹,也不是奇蹟之樹,它什麼也不是。你哥哥注意到這一點了吧?」

對方每踏出一步,拉比莎就配合著後退一步,同時她也因那句話感到吃驚。

「我承認它可以反映出人類的心。不過啊,好人就種得起來,壞人種就會枯死,這傢伙並沒有那麼厲害的判斷基準。它只是棵單純的植物。沙漠是很嚴酷的,植物也好,動物也好,不利用什麼就無法生存下去。」

一步又一步,札庫羅戲弄似地前進。拉比莎也跟著不斷後退。

「人類是會向強者靠攏的,辛姆辛姆也一樣。這傢伙利用人類生存,只要發現生存力強的傢伙,那傢伙就會流出水源保護自己。種子也是,選出生存力強的傢伙來運送。根本不是以善惡為基準。」

不知不覺間,拉比莎已退到橋上。再這樣下去,就會走到辛姆辛姆那裡了。

「話說回來,什麼是善惡?不是由你們決定的吧?有那種基準嗎?辛姆辛姆所擁有的基準只有一個,就是『這個人能不能夠保護它』。」

札庫羅一度停在橋前面。在快要走下橋的時候,拉比莎也停下了腳步。

「你知道什麼叫生存力強嗎?就是不迷惘。」

不知不覺間,笑容從札庫羅的臉上消失了。

「深信你們就是正義,把其餘的人丟到沙嵐之鎮的人是這樣;深信那是豐功偉業,趾高氣昂地討厭城鎮的人是這樣;不管是婦孺或辛姆辛姆的使者,對殺人一點罪惡感也沒有,反而感到快樂的我也是這樣。」

札庫羅輕輕張開雙手彰顯自己,視線朝拉比莎後面瞥了一眼。

「你明白了嗎?那傢伙藉由寄生在強者身上生存,只是棵忠於本能的植物。雖然它或許是一棵便利的樹,不過完全沒有必要說它是聖樹還是什麼,也沒必要尊敬它。世上需要的是力量,讓周圍的傢伙依照自己的想法行動的強大力量啊。」

拉比莎的喉嚨發出咕嘟一聲。她發覺自己有點誤解札庫羅了。

她原本以為,札庫羅只是個喜歡揮刀,用力量統御領導的兇殘男子,不過……

(真意外,沒想到他思考到那種程度,是確信自己會得到水才進入迦帛爾的。)

而且拉比莎開始認為札庫羅並沒有分析錯。

(辛姆辛姆感受到園丁對自己的行為產生罪惡感,內心開始迷惘之後,種子就減少了。這和他說的一樣。因為辛姆辛姆不會判別善惡,的確,或許比起現在充滿迷惘的迦帛爾人,札庫羅更不會讓它枯萎……可是——)

拉比莎將意識集中在右手的粗澀觸感,以及聳立於背後的樹木溫暖上。

「可是,我認為光是那樣,還是無法培育辛姆辛姆……」

「啊啊?」

札庫羅訝異地反問,拉比莎這才發覺自己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她毅然決然地抬起頭,從正面看著札庫羅宛如盯上獵物的猛禽似的雙眼。

「我還是不認為你能夠培育辛姆辛姆,因為你就算認為辛姆辛姆是一棵便利的樹,也不會感謝它給你水源,更不會因此重視它。」

「那是當然的。不過是一棵樹嘛,若要我向它鞠躬哈腰就太噁心了吧?把水給保護它的人,這就是這傢伙的本能。我才不會感謝它咧。」

「沒有那回事。辛姆辛姆會反映出人心,你剛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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