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討厭的預感。)
依賴燭台的小小火光,一邊拉著黎度的手,沿著金屬盤子的路標走,拉比莎思考著從剛才就湧上心頭的烏雲。
(我聽到他告別。這樣一想,他的樣子有點奇怪……)
拉比莎想的是在黎度房間分別的巴德。
當時拉比莎很著急,沒有深入思考,不過一般來說會留在那裡嗎?巴德應該也一樣必須從房間逃走才行啊。
因為黎度也在一起,所以才有所顧慮嗎?
(不,那樣就更該一起行動,親眼看到我們逃走才對。)
拉比莎無法理解,為何巴德那麼斷然地說要「留下」。
最重要的是,他當時為什麼突然不把黑袍拿給黎度?
萬一被發現了,他打算喬裝嗎?
(喬裝……)
討厭的預感頻頻刺著拉比莎的胸口。就算喬裝,也不一定是喬裝成黎度啊。
(如果他留在那個房間,是為了要喬裝冒充黎度的話……)
如果那樣做是為了讓對方認為自己達成目的,好使真正的正巫女逃走的話……
拉比莎希望是她想太多了。可是,在她一一回想時,疑惑也逐漸加深。
最後她對巴德說「保重」的時候,他為什麼沉默地點頭?
(他明明平常都會很有活力地回答……)
拉比莎專心地想著這些事情時,後面的黎度突然停下腳步,拉住她的身體。
「呃,怎麼了?」
「拉比莎……我還是……」
黎度露出和在房間時不同的懦弱模樣,她一點一點地後退。
大概是來到這裡,突然又感到害怕了吧?不能讓她這樣,拉比莎迅速重新抓好黎度的手,用堅決的語氣說:
「不行。你很清楚有人要你的命吧?要快點逃走啊!」
拉比莎沒有等黎度回答,再度開始往前走。從剛才走下了短短的階梯之後,一直都是直通到底的一條路。應該快要看見出口的門了才對。
「啊,走到盡頭了……這就是門了吧?」
盡頭的岩壁上有一勖古老的小木門,高度只到拉比莎的腰,似乎得彎著身子才能通過。
門本身很小,構造也平凡無奇。那是一扇到處都用鉚釭和金屬板補強的單開門,從內側鎖上了門閂。
鐵制的門閂因不常使用的緣故而生鏽了。拉比莎拿掉門閂,試著用力推門。
塵埃從門縫落下的同時,門沒發出什麼聲音便順利地打開了。外側雖然仍是和這裡一樣的洞窟,但外面的光射進來,照亮了牆壁。走一下就能出去外面了吧?
「黎度,你稍微蹲一下。」
拉比莎先讓黎度彎下身子,把黎度推出去之後,拉比莎自己也穿過那扇小門。門的外側塗抹了沙子和泥巴,從外面乍看之下看不出這是一扇門。
「已經到外面了嗎……?」
「嗯,是出口喔。你等一下。」
拉比莎留下黎度,只有自己到洞窟外面探頭看,刺眼的陽光讓她眯起眼睛,她在附近四下張望。
(烏爾哈還沒來的樣子。沒看到他的影子,該不會……)
該不會失敗了吧?正當拉比莎這麼想的時候,右手邊微微傳來一陣里固奔跑的聲音。仔細一看,地表有一個黑影,正朝著這邊跑過來。
(那是……是烏爾哈!他順利成功了!)
人影稍微變大之後,拉比莎才如此確信。好像只有烏爾哈騎的那匹里固,後面沒有追兵的影子。照那情況,用不了幾分鐘應該就會來到這裡了。
(太好了。如果烏爾哈來了,黎度就安全了。接下來……)
拉比莎再度好好看了周圍一遍,確認沒有追兵的蹤跡之後,她下了一個決定。
「黎度,烏爾哈馬上就會來了,你在這裡等著,和他一起逃走。」
拉比莎把手放在黎度的雙肩上,黎度愣愣地張開口。
「咦……」
「抱歉,我還是很在意巴德的狀況。」
雖然不知道理由是什麼,但黎度很害怕見到烏爾哈。雖然拉比莎不忍心把黎度留在這裡,但她不能犧牲另外一個人的生命。
(因為,我總是有股討厭的預感!)
「等我確認沒事之後,我馬上就會用沙暴追上你們。你就這樣對烏爾哈說。抱歉!」
「拉比莎!?」
拉比莎不顧黎度驚慌的叫聲,便跑回洞窟深處。
「等等,拉比莎!」
被留下來的黎度急忙想從後面迫上去,但是她很難在看不見光的狀態下行動,馬上就一籌莫展地停下來。
(怎麼辦?烏爾哈馬上就要來了。)
她無計可施地靠著岩壁,屏住氣息,試著窺探周遭的動靜。
既然能來到這裡,表示他的身體沒什麼危險吧?
這件事讓黎度感到放心,但她還是不想就這樣面對烏爾哈。
(因為,烏爾哈……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烏爾哈沒事,是因為其實他和刺客是同夥,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聽到里固用力踩踏地面的蹄聲逐漸接近,加快了黎度的急躁。
(……果然,要是待在房間里就好了!)
黎度一下子就後悔了,她往後退,開始摸索著打算回到洞窟深處。
(我真笨,為什麼要牽拉比莎的手?明明結果是不變的。)
如果乖乖接受命運,在房間被刺客殺死的話就好了。比起像現在這樣膽戰心驚地揣測烏爾哈的真正心意,那樣要好得太多了。
(我不要。我不想見他……!)
地面的小小突起讓黎度絆了一跤往前摔倒,頭撞上岩壁。
「唉呀。」
在左眉上方出現銳利的疼痛,一時之間黎度的平衡感變得有點兒不對勁。
(……怎麼辦?我好怕。)
她蹣跚地按著額頭,突然對於再度前進感到害怕。
她第一次有這種經驗。
因為之前她跌倒的時候,烏爾哈都會馬上向她伸出手。
在很難行走的地方,烏爾哈會把她抱起來;就算受傷了,烏爾哈也會當場幫她處理。所以不管她看不看得見,她從來都不覺得害怕。
因為她相信,烏爾哈心中最重要的人就是自己——
(……討厭,我不想知道……!)
黎度一邊因疼痛而流淚,一邊重新站好,再度開始拚命地摸索。
如果不見面的話,至少真相就會被埋在黑暗中。
不管伊拉斯的話或現實如何,黎度記憶中的烏爾哈都是不一樣的。
既溫柔又溫暖,很重視自己……所以說不定,他當時真的是來救自己的。伊拉斯所說的話,或許全部都是假的。
那樣她就能感覺到幸福的後悔。
(快點,剛才的門在哪裡?)
黎度的指尖碰觸到盡頭的岩壁。她鼓起幹勁用雙手到處確認,但完全沒有找到像門的東西。
(為什麼?明明應該在這一帶的……)
應該在的東西不見了,讓黎度陷入混亂。她在尋找的時候走到了回去的方向,她正要走回盡頭的時候,頭又撞到突出的牆壁。
「痛……哇!」
她被彈回來,往後走了幾步,搖晃的腳跟踩上一顆不穩的石頭。
(呀……!)
身體往後傾斜,飄浮的感覺讓一股惡寒竄過黎度的背。
她伸出手抓著空氣,想像撞到堅硬岩石地面時的疼痛——
下一秒,啪地一聲,一個東西接住黎度的身體。
燭台的火變得很弱,或許是心理作用,拉比莎覺得視野好像變小了。
(希望燃料不要燒完。)
拉比莎偶爾斜眼看著燭台祈禱,一邊快步往回走在黑暗的通道中。
她爬上短短的階梯,靠著金屬盤轉彎,輕手輕腳地走著。
喀當……
她忽然從前進的方向聽到一個聲音。那好像是很輕的金屬物體掉落岩石地面的聲音。
(有人踢到盤子了?)
拉比莎屏住氣息,把燭台藏到背後,從轉角窺探情況。
可是她的動作好像稍微慢了一點,似乎有些許燈光泄露了出去。
「誰在那裡……?」
對面發出訝異的聲音說。
幸好,是剛剛才分別的少年的聲音。
「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