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鋼之旋律 2 暗之桎梏

(……接下來要怎麼辦?雖然我突然跳出來是很好啦。)

在內心流下冷汗的拉比莎再度回到狹窄黑暗的通道,被帶領著走在與來時不同的路線,前往原本的房間。

要躲在途中的某個橫穴里嗎……她甚至這麼想,但一考慮到巴德的生命安全,就不能隨便採取行動。巴德走出房間之後,就因為伊拉斯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而先走一步,所以現在不在這裡。

(結果不管是和烏爾哈或是黎度,話都只說了一半……)

雖然是因為每次都正好出現阻礙,但拉比莎總覺得好像是自己做事的順序不對,於是消沉起來。

(三個人都各自分開,而且無法自由行動,真是糟透了。得想個法子才行。)

當前的問題是她自己的處境。現在暫且先被帶回房間,之後會變得怎麼樣呢?不知道這點就沒轍了。

(要問問看嗎?只是問一下而已,他應該不會生氣……)

他不會生氣吧?像是要確認這點似地,拉比莎觀察著走在前面的伊拉斯。

雖然她只看得到他穿著白袍的背影,但剛才和他互瞪過,所以記得他的長相。

大概因為年輕而且地位崇高的關係吧?總覺得他的長相有種高尚的感覺。先不論他所說的內容,他的聲音並不激昂,反而還給人溫和的印象;當然還要附加一個『不可大意』的但書。

拉比莎原本想像會出現一個更為陰險狂熱的大叔,老實說這出乎她的意料。

「……請問,你之後打算拿我怎麼辦……?」

拉比莎打定主意開口問了之後,伊拉斯悠哉地轉頭看著拉比莎。

「你對我那麼有戒心,會讓我想說把你煮了或烤了……」

伊拉斯用明顯是開玩笑的語氣說道,然後微笑起來。

「總之,如同你剛才所聽到的,我要先和你聊聊。」

也就是說,接下來會變得怎麼樣,端看他們的談話結果吧。

「我去見黎度,這是不可以的嗎?」

拉比莎佯裝單純地問了之後,那柔和的聲音說出毫不留情的回答。

「你就是那麼認為,所以才躲起來的吧?」

(嗯,確實是……)

要是隨便敷衍,被問到去見黎度的理由的話就糟了。拉比莎很快地換了話題。

「你好像知道很多我的事情,是聽迦帛爾的占星之徒說的嗎?」

拉比莎一邊說,一邊想到自己可能被對待的處境之一而嚇了一跳。

「啊,難道說……你打箅把我交給他們嗎……」

(來這裡之前,我以為只要見到黎度就能想出什麼辦法,可是現在狀況變得不太對了……怎麼辦?要是事情不進反退的話……!)

可是和拉比莎的焦慮相反,伊拉斯又稍微回頭並搖頭說:

「不,我沒有那麼想。我很同情你在迦帛爾的災難。」

雖然看不清楚伊拉斯的表情,不過語氣好像和他說的話一樣帶有同情。

「我希望你不要誤會,那並非我們所下的指示。他們自始至終都是迦帛爾人,不可能把他們當成同一個民族來統制行動。」

「可是,你知道火災的事情嘛?」

「當然,因為我得到情報了。畢竟我們有好幾個同志常駐在那裡。」

的確,那種程度的情報,就算不是伊拉斯也能輕鬆獲得吧?

(如果他不會把我交出去的話,就可以暫時放心了……)

但不知為何,拉比莎無法坦然感到高興。

(……他說不是他們下的指示。)

那句話總讓拉比莎耿耿於懷,她直接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你剛才說不是你們下的指示,可是他們發起那種行動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們的教義吧?」

然而伊拉斯的說法,卻好像他們與那件事完全無關一樣,讓拉比莎不太愉快。

(說什麼沒有直接下指示,明明就是你們讓他們有那種想法的啊。)

拉比莎的怒氣無法抑制地表露在表情和聲音上。相對地,伊拉斯以一副絲毫不為所動的態度溫和地回答:

「這個嘛,『不要強迫不接受教義的人,應該要把他們當做是在命運之外』這樣的感覺沒有傳播出去,我認為我們也應該反省這一點。」

「我不是說那個,我是指把迦帛爾正當化,而且變得十分好戰……」

「喔……確實好像也有那樣的人呢。可是,那能成為責難我們的理由嗎?我們無法為每個人的自我解釋負責。」

宛如從邊緣開始流泄的沙丘,他的回答平穩且沒有停頓。

「我們把這個自古流傳下來的星之教義,做為使心靈獲得平靜的一種技術,介紹給其他民族,但這是為了完成使命,而非以統製為目的。」

「說得冠冕堂皇,卻教唆發動戰爭!」

托比莎雙手緊緊握拳,挺直背脊,顯露出她的忿怒。

「你叫黎度對相信教義的迦帛爾人,說什麼命運之戰之類的吧?如果目的不是為了統制,為什麼要那麼做!」

「看樣子,你好像在備方面部有很大的誤解……」

伊拉斯笑著嘆氣,然後不慌不忙地停下腳步,面向拉比莎。

「是否參加集會是個人自由,也不是聽了托宣之後,就一定要遵從那個命運。他們的行動都是自發性的,不能以此責難我們。」

伊拉斯說話時,那雙細長的眼睛定睛凝視著拉比莎,拉比莎不由得說不出話來。

確實如他所說的,當中也有受到感化的迦帛爾人自發性行動的部分。

不是隨便聽了就相信,是他們的教義與原本就在自己心中的真實契合,所以才接受了——把拉比莎關起來的男子也這麼說。

「……可是,讓他們相信的是……」

(不行,這樣簡直和小孩耍賴一樣。)

雖然拉比莎無法認同,但再這樣下去,自己顯然會站不住腳。

為了讓心情平靜下來,拉比莎姑且閉上嘴巴,瞪著一臉若無其事的伊拉斯。

(真讓人惱怒。好像和他們沒有關係,都是迦帛爾人自己要做的。)

那是不可能的。會變得像現在這樣奇怪,都是因為他們介入的緣故。

把迦帛爾的罪正當化的說法,和掀起戰爭的風潮,全都是伊拉斯所率領的占星之徒帶來的。結果他居然滿不在乎地說與他們無關。

自顧自地煽動之後就不管了,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看樣子,我們好像真的被嚴重誤會了呢。」

伊拉斯看著拉比莎氣憤的臉自語著說,然後舉起手。

「站著說話也會累,接下來的話就到房間聊聊如何?」

不知不覺好像已走到了原本的房間。伊拉斯馬上撩起一旁牆上的門帘,另一隻手指向房內,催促拉比莎進去。

儘管猶豫了一瞬,別無他法的拉比莎仍只能乖乖走進門口。伊拉斯也很快進入房間,把燭台的火轉移到房間里準備的油燈里。

「儘管如此,我真的很同情你呢,拉比莎閣下。」

伊拉斯的視線落在逐漸燃起的火焰上,同時再度用若無其事的語氣開口說道:

「那些人應該要保護住好不容易得到的真實與平穩,卻踐踏你,只會要你擔負責任。你已經處於不管做不做都會受到責備的立場。真是很不講理呢。」

聽到這番話,拉比莎猛然停下腳步,注視著在桌子上方彎下身體的白色背影。

燈火穩定在一定的亮度,朦朧地照亮了整個室內。拾起頭轉身的伊拉斯,看到拉比莎還站在房間中央,於是用手指向她背後的床。

「請坐。如果你希望的話,我不會再靠近你了。」

伊拉斯一邊說,一邊從桌邊拉出粗糙的木椅坐下。

看到伊拉斯坐下,拉比莎才回過神來,怯生生地走近床鋪。她剛剛杵在那裡,與其說是對伊拉斯懷有戒心,倒不如說是被他的話嚇到。

(為什麼突然說那種話……)

拉比莎不自然地坐在床上,把手放在膝頭,她發覺自己的內心有點兒動搖。

一不留神,伊拉斯的話就一點一滴地在心中響起。

為什麼對這種事……在內心深處如此想著的自己,其實一下子就贊同了伊拉斯的話。她也認同地想:原來如此,狀況很糟呢。

(……不要被擾亂了。仔細思考吧。)

對方的立場和自己相對,把他的話全盤接受是很危險的。

(說起來,我會遇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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