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髮絲紫色的眼眸,這名少年彷彿是從童話世界裡走出來般光艷美麗。
在波爾看來,他就如美神(阿芙蘿狄蒂)所愛的阿多尼斯一樣俊秀。儘管此時少年只是穿著舊襯衣,外面罩著一件馬甲,磨損的長靴上沾滿了泥土,卻完全不像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孩。
「你在這種森林裡面做什麼?」
少年走近波爾說道。
波爾這才回過神來,在沒有道路的森林之中,不知道方向的自己露出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
「難道是從庭園裡來到森林裡而迷路了?」
「啊……恩,是的。」
大概十二三歲吧。從十六歲的波爾看來,他明顯是一個孩子。然而那堅定的態度卻給人能夠信賴的感覺。
「白百合館在這邊哦。」
少年好像很有方向感。波爾不知不覺就跟在了他身後。
白百合館,也就是席爾溫福特公爵的府邸。能夠住在這片領地的人只有傭人們的家屬,這名少年大概就是如此吧。波爾一邊想著一邊問道:
「你住在附近嗎?」
「算是吧,你呢?畫家?」
少年似乎注意到波爾的衣服上有被顏料弄髒的地方。
「啊……不,我的父親才是受邀請來繪畫的畫家。我只是身份低下的實習生。」
波爾的心中頓時浮現出痛苦的感覺。
就在剛才,他還自以為最討厭繪畫之類的而跑出畫室。因為顏料的調配問題,他被師兄沃利責備了。
他與沃利似乎無論如何都不能和睦相處。不知為何沃利總是看不起波爾,老是刁難他。
還有剛剛被他扔過來的小盤子砸傷了額頭,父親從畫室出來進入另一個工作房間時,也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就去關注顏料的狀態了。
或許在工作時,父親只是把波爾當做普通的弟子吧。抑或是想看看兒子怎麼做而冷眼旁觀。
當時畫家的社會地位低下,波爾不知道在這種居人之下的環境中自己還有沒有想成為畫家的熱情,直到現在還處於困惑當中。
「從這裡出去就可以到達館內哦。」
正如少年所說的一樣,不久之後透過樹木就能隱隱約約看到建築物了。
「真的呢!謝謝你幫我的忙。」
少年笑眯眯的,波爾也放心的微笑了,好似一種被感染的笑容。
佇立的少年突然盯著波爾的臉,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白色的手絹。
「額頭滲出血來了哦。」
原本自暴自棄的心情被這種親切的態度感染,不知不覺波爾接過手絹,仔細一看好像是女孩的東西,貌似也很昂貴。無論怎麼想都不可能是這名少年的東西。
「但是如果弄髒了就不好吧。」
「給你好了,雖然是別人送我的。」
「……別人送的嗎?」
女孩送的手絹?恐怕女孩只會送給芳心暗許的男子吧。
波爾的腦海中浮現出白天讀的那些古詩,不過說到男子,眼前這位少年也太年輕了吧。
「算是戀人吧。不過已經分手了。」
大概是周圍的小孩流行起裝大人來開玩笑吧,波爾煞費腦筋地想著該如何回應這個玩笑。
「那麼這不就是能夠勾起回憶的物品嗎?」
「若不把這些扔掉,假如被下一個戀愛對象看見了,肯定會生氣的。」
這也是玩笑吧,在波爾深思的時候,少年已經揚長而去了。
***
這天夜晚,波爾做了一個夢。
靜謐的月光灑落在席爾溫福特的湖面上,湖面反射的光就好像匯聚在湖岸上似的,讓夜晚變得不可思議般的明亮。
湖岸上,騎士騎著白馬信步而行,微風輕輕浮動他那比月光更耀眼的金髮。年輕的騎士穿著白色的披風,帶著金色的盾與銀色的劍,在波爾的夢境中就好像是在森林裡遇見的少年成年後的模樣。
他落落大方的目光注視著森林深處的黑暗,就連黑暗似乎都退讓了一條道路。
啊啊,他就是這片土地所有生物的主人嗎?
甚至連魔性之物也不禁敬畏的主人。
波爾把自己比擬成古時的吟遊詩人,竭盡全力找尋合適這幅畫面的詩歌。
平時想不出來的詞語不斷湧出,他有種能夠寫出精彩詩歌的感覺。
趁現在趕快把它寫下來。
筆記本在哪兒?
好像是在床下……
當伸手過去的瞬間,波爾從床上跌落醒了過來。不過為了不忘記剛才的夢,他還是爬到窗前,借著微弱的月光,只是潛意識的拿著筆在本子上遊走。
他突然想到昨天的少年到底是誰了。毫無疑問——他就是席爾溫福特公爵家的繼承人。
那高雅的氣質,驚人的美貌以及一瞬之間迷倒萬千少女的笑容,決不是尋常少年所有。
波爾一想到能夠與高潔騎士的後裔相遇,就不禁心潮澎湃。在遙遠的過去,擁有古老皇室血統的席爾溫福特公爵家,曾經被不少吟遊詩人詠唱過。
波爾作為畫家的助手,數天前暫時居住在莊園府邸的角落。
為了描繪委託的畫,父親擅自向學校遞交了休學申請,帶著波爾一起拜訪公爵府邸。「必須要你幫忙」,父親只說了這一句就再也沒說什麼了。父親總是這樣單方面提出要求,波爾也只能無可奈何的聽從。
波爾從小出生於畫家世家,對於他來說從小就對繪畫耳濡目染。雖然沒有任何人的教導,但不管是顏料的調配還是鋪設畫紙都一清二楚。就如同呼吸般自然而然,寫生或者素描也很出色。
只不過父親看到這些後總會這樣說:「你的畫很無趣,僅僅把看到的畫下來而已。」
從此,波爾就好像因沒有才能而被父親捨棄似的,厭煩考慮將來的事情。可是為什麼父親會特意帶上沒有志向要做畫家的兒子參加這次的工作呢。
沒有幹勁的波爾就這樣被帶到這裡,而另一方面,他卻對大貴族的公館生活很有興趣。
生活在這裡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若是無數詩歌吟誦過的高貴血統就在眼前,說不定自己也能感受到那些精彩的詩篇。
波爾沒有跟任何人說自己想成為詩人,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才能。但是昨晚的夢就好像為想像力插上了翅膀,或許能寫出不錯的詩歌呢。
那一日,不管為父親幫忙,還是被沃利挖苦,他的心情都非常好。
「波爾,文文弱弱的在幹嘛呢?」
「哎,不,沒什麼。」
「嘿嘿的傻笑了半天,不乖乖的研磨顏料的話,你是當不了畫家的哦。」
今天父親也是使用沃利的顏料。
把五彩繽紛的顏料混雜起來,均勻粉末的粒子,然後用松節油精鍊出顏料就是弟子的工作。不過波爾卻一直因為顏料不足或者顏色沉澱了等各種理由不被父親使用。
沃利說是師兄,其實兩人年紀相當,不過比起兩年前剛成為弟子的沃利來說,反而是波爾與畫接觸的經驗更豐富。
然而父親卻更認可他。
「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想成為什麼畫家。」
波爾不由自主的說出口來,正好父親進入這個工作場。
「沒有幹勁的話就回去。」
只說了這一句,父親又拿著畫筆返回畫室。
沃利追著始終呆立的波爾:「我說,師父都這樣說了,要是沒有繪畫的幹勁快給我滾出去。」
波爾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回去。雖然他覺得這樣做或許更好,然而內心卻在躊躇。他從來沒有想過就此放棄繪畫,只是他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此時不知如何是好。
「你妨礙工作了!」沃利把工具包扔了過來,筆記本和素描簿散落一地。
波爾急急忙忙拾撿東西時,不知是誰的手撿起本子遞給了他。
他抬起頭一看,原來是昨天的少年。雖然與昨天一樣穿著普通的服飾,然而耀眼的金髮與擁有高雅氣質的臉,卻與波爾夢中的騎士重疊在一起。
公爵家的少主——當波爾意識到之後,頓時驚慌失措,抱著工具包的手也僵硬起來。
「這是你畫的?畫得真好呢。」
少年撿起素描簿細細看了幾張說道。
「不……沒有啦。」
只是把看到的畫下來而已。
「這張畫最好。」
少年指著其中一張說道。與其稱之為畫,還不如說是昨晚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