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毛玻璃的彼端 姊姊的引導

1

第二學期的結業典禮當天。

薔薇館裡舉行了以山百合會幹部成員為中心的聖誕派對。

令學姐知道志摩子同學所做成的法式聖誕木柴蛋糕十分美味可口。

請來薔薇家族以外的客人,對大夥來說是十分新鮮的事;全體成員一同參與的遊戲大會以及不著邊際的閑聊,也讓人感到非常有趣、快樂。

要是真的可以,就應該要盡其所能地吸收這些回憶,保留一股「啊啊!真是太有意思了」的心情,讓派對結束在歡樂的氣氛之中。

可是……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哪裡不對勁呢?最後的最後,佑巳卻被活活推落至地獄的谷底。不,或許是她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把自己推下去的。

——就為了那時,佑巳向小瞳拋出的那一句話。

「小佑,你、你怎麼了!?唉,連祥子也這樣!?」

打開大門,首先叫出聲的是令學姐。

「到底發生什麼——」

接下來是難得一見的,志摩子同學她那訝異的眼神。

「總之兩個人都先進來吧。」

「就是啊。你們兩個,外頭大冷天的,連大衣外套都不穿。你們從什麼時候就這樣呆在外面了啊?」

接著是小梨和由乃同學。佑巳腦袋一片茫然,卻清晰地確認了一個接一個出現的夥伴們的臉龐。雖然畫面很鮮明,卻又彷彿有些遙遠,就猶如在看電視劇里的其中一幕似地。

總之如此…….

發現外頭有些不尋常騷動的夥伴們,把傍晚在外頭相擁、放聲大哭的紅薔薇姊妹倆帶回了薔薇館。

「……請用茶。」

小梨把裝滿熱紅茶的杯子擺到兩人眼前。派對的事後整理工作都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她卻還是為兩人重新泡了茶。佑巳聽到由乃同學與志摩子同學兩人小小聲地說了:「要是在把茶壺的熱水倒掉前注意到就好了。」 而令學姐、蔦子同學與菜菜依然呆在這間房間里。

「讓你們擔心了,真是對不起。」

祥子學姊率先開口了。佑巳也仿效她的姊姊,跟著向眾人低頭致歉,因為她現在無法立刻說出話語,她現在的感覺就像害怕碰到什麼刺激,那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會崩堤而出。

「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啦。」

除去眼睛和鼻頭紅通通的這點,祥子學姊看起來還是一如往常地高傲凌人。她先說了這麼一句,接著說明事情的經過。

「佑巳把玫瑰念珠遞向小瞳……」

聽到這裡,在場所有人一直發出「咦!?」的驚叫聲,這擺明了不是聽到「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的人們應有的反應。

「然後被她拒絕了。」

「——」

這回,現場沒有半個人驚叫。可是最先到訪的並非一股寂靜,而是同時混雜了好幾道聲息,那並非「噓……」也非「呼……」,而是一種難以用言語表達的——咽下口水的聲息。

剛才兩位已非小嬰兒也非孩童的女高中生會那樣哇哇大哭,大夥應該早就推測到其中肯定有合乎情理的緣由,但實際聽到理由之後,卻讓她們感到相當震驚。

「就只是這樣啊。」

祥子學姊說完這句表示作結的話語後,小梨小聲地呢喃了一句:「騙人。」

「乃梨子,請你注意你的發言。」

志摩子同學責難似地警告了小梨一聲。

「啊!對不起。我的意思絕對不是認為紅薔薇學姊在說謊。」

祥子學姊對著辯解的小梨微笑了一下:「我知道啦。你只是覺得無法置信,所以才會這麼脫口而出的吧?可是這是事實。」

事實——佑巳閉起眼睛,細細咀嚼這兩個字。

不管怎麼說,小瞳都拒絕了佑巳拿著玫瑰念珠所伸出的那隻手。無論怎麼去美化、修飾這個「事實」,也不會改變這個「事實」。

「反正說到頭,就是被拒絕了,或許其實也沒有必要報告這件事。但既然都已經讓大家這麼擔心了,我認為我們有義務說明,再來就是因為我想拜託各位一件事。」

「拜託我們?」

包括佑巳,除了祥子學姊以外,所有人都納悶起來。

「是的。我有一個請求,那就是請各位暫時不要插手管佑巳和小瞳兩人的事。」

「不要插手管……」

令學姊代表所有人重新反問一遍。

「請各位不要同情佑巳,也不要責備小瞳,就只是遠遠、靜靜地看事情會怎麼發展下去吧。畢竟這是那兩人之間的問題。」

「不同情佑巳,也不責備小瞳?」

「當然,我也會這麼做。」

聽到祥子學姊斬釘截鐵地宣告後,令學姊笑了出來:

「既然身為姊姊的祥子要這麼做,我們這些旁人也就沒道理多管閑事了嘛。」

她笑過一陣之後,看了一圈所有人,說了一句:「可以把?」

「我知道了。」

由乃同學和白薔薇姊妹還有蔦子同學與菜菜都點了點頭。先不管蔦子同學的情形,雖然菜菜她有可能還沒完全明白現在發生了什麼事,但也不能一口咬定將來有一天她與這類事情會毫無關係。

「會拒絕佑巳同學的那種人,我們才不稀罕呢。」

由乃同學大叫了出來。她得表情看起來實在生氣,可是眼角卻泛著一絲絲淚光。令學姊說了一句「別這樣啦」,然後將臉頰湊上了妹妹的頭。明明才剛剛答應過祥子學姊的,但由乃同學卻忍不住這麼說。

「我想……」

志摩子同學靜靜地說道:

「佑巳同學一定還沒放棄吧?」

佑巳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就是這樣。

正因為事情不會到此就結束,祥子學姊才會要大家「靜靜看事情的發展」。

等巡邏過來的警衛先生催促要大家趕緊回家,一行人才終於起身離開。

一群人分散成一團團地,緩緩走過昏暗的銀杏樹道。

雖然在大家關上薔薇館門窗時,氣氛還顯得有些抑鬱幽暗,現在卻從四處傳來開朗清脆的歡笑聲。

大家並不是完完全全地忘卻了佑巳被小瞳拒絕一事,佑巳十分明白這點。

佑巳的祖父果過世時,祖父的好友們趕來參加葬禮,紛紛笑著說:「那傢伙討厭人家哭哭啼啼的嘛。」現在的感覺,跟那時十分相似。

大家勉強自己歡笑,營造出一股歡樂明亮的氣息。

所以佑巳也跟著笑了。

畢竟佑巳還沒死心,所以也沒有什麼好鬱悶的。

佑巳停下腳步,在瑪利亞雕像前合掌,為了小瞳祈禱——

——希望小瞳不是在哭泣。

佑巳並不是祈求上帝讓自己和小瞳成為姊妹,而是希望她沒有哭泣。

佑巳身旁有這麼多好夥伴,可是小瞳現在卻是隻身一人。

她剛才一個人跑過了這條道路。

雖然應該有很多人都在關心小瞳,可是現在肯定沒有人在她身邊跟她說話、對她展露笑顏。

感受著姊姊手心的溫暖,佑巳不禁有股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小瞳內心受得傷遠比她還要重。

2

佑巳收到邀請函時,已是三天之後的事。

她意外發現從自家信箱中取出的幾封信當中難得有寄給她的。佑巳納悶著是誰寄出的,翻過來一看,上頭寫著寄信人是:「小笠原祥子」。

看到這邊幾個文字,佑巳等不及在回到房間之前就想拆開來看,她趕緊從鞋柜上的抽屜里拿出剪刀,但由於裡頭裝著姊姊寫的信,所以她慎重小心地拆開信封,不去割到裡面,然後就那樣站在鞋櫃前讀信。

紅色洋式信封有如遲了數天才寄到的聖誕卡,裡頭放有一封打字印刷的信,十分簡潔明白,內容如下:

「即將召開限定女性參與的新年會,請各位踴躍參加。

時間:一月二日中午開始。

地點:小笠原祥子加。

攜帶物品:睡衣。可以攜帶飲食。

*此為預定為期兩天一夜的活動,可自由遲到、早退。」

「在祥子學姊家裡召開新年會」

記得之前被白薔薇佐藤聖學姊騙去參加活動,硬被她帶到祥子學姊家裡,就是今年一月二日的事。

小笠原祥子家每到大年初二,她的爺爺和爸爸及融叔叔都不在家,傭人們也全數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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