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花都大觀園 會怎樣?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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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顛倒物語』——

這個有些神秘的故事其作者不詳,寫成的年代約莫是在『源氏物語』之後,平安末期之前。

在很久很久以前,當時的大納言有兩個老婆,而她們同時懷了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值得慶賀的是,兩個孩子都長得相當好看,儘管母親不同,卻長得如出一轍。

可是,不知為何少爺的想法總是較為憂鬱消極,從小就喜歡在家裡畫畫,或是玩人偶。

而千金剛好與其相反,片刻都靜不下,並且最喜歡在外頭遊玩。做父親的大納言看到這兩個小孩的成長便心想:他倆若能相互調換,還真令人亟欲為之。

[欲]……終助詞。接在活用語的未然形後面,表示期望。(註:日本的一種詞性。終助詞為品詞之一,接在辭藻或句子後面,表示疑問、禁止、希望、感動等。活用語指有詞指有詞形變化的語藻,未然形為其中的一種變化,後面可接表示否定、意志、推量的助詞。)

——因此,要是把『顛倒物語』換成現代文來說的話,就是『「真想調換看看呢」物語』。

不過那個時候,大納言也還不是真的那麼想的。他原本樂觀地以為,只要等他倆都長大成人之後,應該自然就會變回男女生原本該有的樣子了吧。

可是隨著兩人年齡增長,別說是變回「原本應有的樣子」了,少爺反而還越來越像女性,而大納言千金卻越來越男性化。所以,最後兩人偽裝性別,甚至開始各自在宮廷里當官、做事,而這就是一切錯誤的開端。

從那之後,事情的發展就變得慘不忍睹。

首先是大納言千金無法回絕掉婚約,遂成為右大臣女兒的夫婿;而千金的新娘最後還生下了一個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那種事的小孩(這是當然的),最後大家才弄清楚那個孩子的父親,原來就是大納言千金的好友兼同僚。而且那位同僚還做出了不得了的事,認為「是男人也無所謂」而脅迫千金和自己發生關係,搞到最後連大納言千金都懷孕了。而千金一直以來都是以男人的身份活著,但現在她的肚子卻越來越大,以至於無法工作,只得離開到陌生的都市偷偷生下小孩……大納言千金的人生真是充滿波折。

另一方面,少爺則是以女性的身份貼身侍奉公主,但是兩人的關係因為太過親近,最後發展成一段戀情。兩人過著看似幸福的生活,可是當他得知自己的姐姐突然下落不明之後,他突然醒悟而決心要「自己找出姐姐的下落」,於是乾脆地做回了男性。

然後,平安找到並回京城的姐姐就和弟弟交換身份,回到原本應該有的樣子,同時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安居之所。真的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最好是這樣啦!」

這是祐巳第一次讀完『顛倒物語』時的第一個感想。

——大納言千金生下的小孩,還有公主生下的小孩,以及那些被耍得團團轉的人們,究竟該怎樣賠償他們才好啊?

祐巳真想對作者(不詳)說幾句話——就算雙親可以開始過新的人生,難道就能把孩子放著不管,或說是沒辦法對外界公開就拆散血親,難道你以為這樣做就可以收拾殘局啊!

當然,即使到了現代,可能也有人的家裡發生類似的事情。可是如果站在為小孩著想的立場來看,是不能用「總之現在就先這樣處理吧」這種態度去解決的。就算故事可以在那種地方完結,但昨天與今天的延長線上還有稱之為明天的存在,要是在故事結束的地方就切割得一乾二淨,可就叫人傷腦筋了。

雖然祐巳因為這類的事情而激動,不過這終究是原作的故事。

另一方面,說到『山百合會版·顛倒物語』的話——

只留下「調換兒」的基本故事骨幹,男女之間糾葛的愛恨情仇則全部刪除,當然也沒有懷孕引起騷動的橋段。雖然不是沒有戀愛情節,但全部都是淡淡的柏拉圖式戀愛。畢竟這是高中的學園祭,會這麼處理也是當然。

禮拜三。

「『我為何等幸福之人,兩妻為我生得女兒和兒子。我心愛的孩兒們,皆如同妻子般美麗。』」

啪、啪、啪地拍掌聲響起,戲劇隨之中止。

「那句!大納言……呃……小可,那句台詞你就不能講得開心一點嗎?」

祥子學姐做出指示。

「要我……開心點講嗎?」

小可硬是擠出了笑容,嘴巴就這樣吊起,久久不拉下來。

「OK。你就這樣講講看。」

這樣就行了嗎?祐巳納悶地看著,不過想想就算看起來有些誇張也沒關係,反正是舞台劇嘛。

「『我為何等幸福之人。』」

哎呀,這回變成照本宣科地念台詞了,這下子果然又被喊卡。

「總覺得有點假呢。」

「有點假?」

「像是被人要求得這樣講一樣。」

外行人的祐巳心想——實際上她的確是被人要求這樣講的,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吧?然而對祥子學姐來說,是絕對不會妥協於「差不多這樣就可以了吧」的馬虎態度,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像是被人要求得這樣講一樣』,聽到這樣抽象的批評,我也還是無法掌握狀況,您得給我具體的指示才行。」

小可也不是好惹的,絕不會被講而不回嘴。

「具體的?……這樣吧,你試著大聲而集中地講出台詞。要不然,接下來藥師寺同學他們出場成為焦點時,一定沒辦法讓大家笑出來的。」

結果,小可又再試著挑戰一次,仍舊還是沒辦法講好台詞,不如說感覺好像比原本還要糟糕。小可越是嘗試修正台詞的講法,表現發而顯得越糟。

「這是為什麼呢?除了這裡以外,其他地方你都表現得很好,唯獨這個部分似乎特別處理不來……沒關係,我們先進行下一幕吧。小可你也自己想想看該怎麼表現比較好吧。可能過一段時間,你就可以掌握住那種情緒了。」

祥子學姐畢竟不是戲劇魔人,也不會對辦不到的人多強求什麼。至於她會不厭其煩地要求小可提異演技,是因為小可本身是個「應該能做得更好」的孩子。

這是為什麼呢?——祥子學姐的呢喃在祐巳的耳邊回蕩。「妻子為自己生下兩個孩子著實令人高興」,也不過就是這樣的台詞罷了呀。

「小可是不是卡在『孩子們很美麗』這句台詞啊?」

站在旁邊待命的祐麒悄聲說道。

「……」

確實如此。祐巳看向把平安時期的和服披在肩上的藥師寺兄弟,心想他們的扮相還真是好呢。

就算再如何恭維,這兩位看起來怎樣都說不上是女性的女裝巨漢,光是他倆的出場,就等於是已經準備好要引觀眾發笑了。然而,卻還要認真地賦予這兩位「美麗」這種形容詞,這肯定會引起觀眾席的大爆笑。

可是從一開始就不是負責「搞笑」,而是必須接下「美麗」角色的福澤姐弟,他們的心境更是痛苦。每次兩人被說「美麗」時就不禁環顧四周一下,並且很想調侃自己「比這種狸貓臉漂亮的人多的是吧」。

所以,得說這種台詞的小可會難以啟齒也是有其道理。祐巳認為這根本是一種自虐的行為——為什麼不幹脆把劇能夠改成『山百合會版·狸貓國的顛倒物語』呢?

正當祐巳這麼想時,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來是祐巳、祐麒同學,麻煩你們。」

「是——」

姐弟倆融洽地一同出聲回答,然後走上前。現在這一幕是藥師寺兄弟倆所抱著的人偶,隨著年月的增長居然變成那這麼大的場景,也是兩位主角首次登場。

「啊,看看你們兩個,位置站反了喔。祐巳是宰相的公主之子,所以要站到昌光同學那邊,而祐麒學弟你是中納言的公主之女,要到朋光同學那裡。麻煩你們兩位要好好記住自己的母親是誰。」

「……就算你這麼說……」

這是不可能的嘛。

「祐巳,你說什麼?」

「啊,沒事。」

被祥子學姐狠狠一瞪,祐巳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可是,藥師寺兄弟倆是同卵雙胞胎,還真的是從頭到腳都極度相似,就算仔細去瞧,也還是很難分辨出誰是誰。不過儘管如此,聽說長年和他倆相處的同伴,是可以憑感覺區別出來的。縱然服裝簡單,然而一旦他倆穿戴上這些戲服和假髮,就會連最後能拿來分辨他們的線索也消失,即便是祐麒也只能舉手投降。

「真是,什麼跟什麼我都搞不清楚了。」

這齣戲劇相當地複雜,不只是故事裡男性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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