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撐起陽傘 棕色雨傘女性

棕色雨傘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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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輛打亮車燈,平衡地穿過下著濛濛細雨的車道。

現在還不到下午四點,天色卻已經顯得昏暗,濕漉的柏油路面反射著路燈、紅綠燈及車燈的光芒,宛如都市的夜景一般。

光是這個景象,就已經夠美了。

然而自雙瞳溢出的眼淚閃閃發光,為眼前的景象更添夢幻——多麼諷刺啊。

倘若像這樣一直淋雨下去的話,自己會就此消失嗎?

會不會連同絕望的心情一起消失呢?

這半年來,祐巳眼裡只有姐姐。她的視線追逐著姐姐的身影,耳朵探尋著姐姐的聲音,雙唇為說出獻給姐姐的話而喜悅地震動;就連重整好的水手領,也由衷地期待能被姐姐的手指觸碰。

小笠原祥子學姐豐富了祐巳的生活。她是閃耀的寶物,無論花朵、寶石、手工蕾絲還是香水,在她面前也都相形失色。過去不曾有人如此牽動祐巳的心,未來也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被如此出色的姐姐所捨棄的自己,或許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並非像死亡或是活下去這般具體的概念,祐巳只是想要消失而已。

既然祥子學姐已經不再需要自己,她希望讓自己就此從祥子學姐面前消失。既然被拋棄的心依然傾慕著祥子學姐,那麼她想將這顆心也一同帶離這個世界。

雨水使得身體逐漸冰冷,祐巳環抱著雙肩蹲下。

明明真正的天空被厚實雲層遮蓋,如今什麼也看不見,然而閃閃發亮的車道卻宛若星屑般閃耀……

「小祐。」

一把傘自祐巳背後遞來。將她拉回現實的,是聖學姐溫柔的聲音。

雖然祐巳渾身早已濕透,如今撐傘也沒有多大意義,然而當她躲進男用大傘、抬頭看見聖學姐的臉龐後,多少又覺得自己可以不用在乎了。

因為這裡還有一個人願意關心自己,如果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話,對方這份溫柔也會跟著不見。

「我的朋友就租房子在這附近,她說歡迎你過去坐坐。」

聖學姐將頭轉向門口方向,站在那裡撐著一把棕色大傘的便服女性似乎是點頭致意,因為雨傘輕微地上下擺動。

「可是……」

「小祐再這樣下去會感冒喔。而且你現在這副模樣換搭兩班公車回家,不覺得難受嗎?」

經聖學姐這麼一提,祐巳於是看向自己,渾身上下就像被一桶水潑滿身一樣。

綁在兩邊的發束尖端,不但像關不緊的水龍頭般滴著水,三摺襪也沾滿了泥濘,有如大麥町犬身上的花紋。

從頭頂到腳尖都狼狽不堪,自己現在的模樣絕對很引人注目。

「……」

「是她問我要不要這麼做的,所以你用不著顧慮喔。」

就算第三者要自己不用顧慮也很難,畢竟祐巳與那位撐棕色雨傘的人根本就素不相識。

「謝謝您的關心。但是,不需要——」

祐巳似乎是想要表達「不要管我」之意而轉過身,她毫不猶豫地用力撐開沾滿泥巴的折傘。聖學姐見狀,只是望著祐巳淡淡地說:

「如果你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的話,那我就跟小祐回到家吧。」

「咦!?」

祐巳慌忙收起因太過用力撐開而導致骨架翻折的傘,接著轉過身。

「這是當然的吧,我一定會擔心你有沒有安危到家,而且也得向你家人說明狀況才行。」

「……」

明明有帶傘,卻還這副模樣回家的話,母親想必會嚇一大跳吧。況且福澤家不是採取那種本人說沒事就會被放過的放任教育,自己最後一定會從實招來的。

如果這樣的話就不好了,祐巳不想讓家人知道祥子學姐和自己之間發生的事。

她不希望祥子學姐被當作壞人,況且描述自己遭丟下的經過也實在太凄慘了。

說到凄慘……

像自己現在這樣與無論撐開幾次,都會翻折得像個小碟子般的雨傘纏鬥的模樣,同樣也凄慘無比。

「佐藤,講好了嗎?」

持棕色雨傘的女性靠過來這麼說道。她有一對及肩切齊的長直發,黑框眼鏡下的細長眼睛及那薄唇令人印象深刻。

「嗯,你是……祐巳學妹吧?雖然我那裡是單人住的狹窄房間,但用不著說客氣喔。」

「請問——」

祐巳試著仔細看清楚,可是對方的容貌依舊陌生。從她稱呼聖學姐為「佐藤」這點看來,極有可能是畢業於其他高中的學生。

「大約是兩站公車的距離,你可以嗎?」

「可、可以。」

「那我們走吧。

「咦!?」

雖然發出了驚訝之聲,不過撐棕色雨傘的女性很快就走到車道旁的人行道上。祐巳是回答自己「可以」走兩站公車距離的路,可是對方似乎解釋成自己答應前去她家打擾了。

「來,走啰。」

聖學姐握住祐巳的傘柄,以極其迷人的動作迅速地將傘打開並遞給祐巳。

「給你,跟在我後面。還是你想讓大家欣賞?」

聖學姐這麼一說,祐巳才注意到在校門或公車站附近的學生中,不乏一臉訝異地望向她們這邊的人。

的確,看到有學生在校門外幾近車道的地方,不僅沒撐傘還淋得一身濕,若不會心想「怎麼回事」反而奇怪。況且那個人還是紅薔薇花蕾,想當然是更加引人注目了。

「小祐。」

「……好的。」

總之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儘早離去才是上策,祐巳撐著紅傘跟在聖學姐後方離開。

即使吵架分道揚鑣,但是祐巳在眾人眼裡依然是小笠原祥子學姐的妹妹。在這最後的最後,祐巳不希望自己做出讓姐姐蒙羞的行為,最好還是盡量減少這種難堪的回憶。

祐巳拖著因為吸了雨水而變沉重的制服以及沉重的步伐,無精打采地走在平時乘坐公車回家的路上。

雖然雨傘仍沾有不知是混了泥土或沙的泥水,卻還是可以用來擋雨,而且藉由撐傘行走,傘面多少也被沖洗乾淨了一些。

三人在比車道略高一截的狹窄人行道上,排成一列前進。

雨勢比剛才減小了許多,卻還不到可以不用撐傘的程度;如此的細雨,彷彿將會綿綿不絕地持續下著。

祐巳眼前是聖學姐撐的黑傘,更前方則是那位不知名的親切女大學生所撐的棕傘。

雖然這麼想對它的主人有點不好意思,然而那把被聖學姐的身形擋住而若隱若現的傘,不免讓人聯想到香菇。這麼一想而再度望過去,聖學姐的黑傘倒是很像木耳,而且就和烹煮前泡在水裡的木耳一模一樣。

(咦……?)

下意識發出苦笑的祐巳,有些驚訝自己居然還笑得出來。

或許人類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堅強多了。倘若真的走投無路的話,相信不太可能有餘力去注意別人的雨傘。

明明因為祥子學姐的事處於糟糕的精神狀態中,然而祐巳的身體卻因為只有雙腳交互前進而感到無聊。甚至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腦筋擅自思考了起來;不僅尋求著外界的刺激,視覺與聽覺也在運轉。

身體還是健康的。

受傷的只有心靈,肉體並沒有受到直接的傷害。

那麼心靈是什麼呢?

是否存在於腦袋裡呢?

祐巳稍稍抬起拿著書包的手,用手背觸碰自己胸前心臟所在的位置。每當想到「心靈」時,不知為何總覺得是在心臟周圍。

(——看吧。)

結果她就不斷持續著這樣的思考,看來腦袋果然覺得無聊。

(嗯……)

祐巳望著香菇傘的同時,忽然間想起了某件事。

剛才碰面時,聖學姐身處的那群人當中有出現這種顏色的傘嗎?

記得有粉紅碎花、深藍格紋、黃色條紋亦或是圓點狀雨傘,卻不記得有棕色的。就是因為在女用傘中僅夾雜了一把男用傘,才讓聖學姐的傘格外明顯;靠近一看就會發現,那把棕傘也是大小不輸聖學姐的男士用傘。

「聖學姐。」

祐巳對著木耳傘出聲叫喚。

「嗯?」

「那位……聖學姐的朋友該如何稱呼?」

「咦?」

「我是在問她的名字。」

要發出不讓聖學姐的前面的人聽到,卻得讓聖學姐聽清楚的音量有點困難,而且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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