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紫殿花開 第六章 那名男子的出現

「哎呀——?」

距離貴陽尚有十數里之處,一名滿臉鬍髭的男子接獲傳令使的信件,瀏覽過內容之後不禁挑眉。騎在馬上的同行少女見狀也隨即面露不安的深色。

「燕青大人,請問發生何事?」

「嗯——呃、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今天一定要刮鬍子才行——」

「……那張肖像畫是……」

「這個啊,就是提醒我如果發現這個人要幫忙捉拿,話又說回來,香鈴姑娘你表現得真的很好,接連星夜兼程趕路連男人都覺得吃力。」

「前去回見自己曾經企圖殺害得對象,你不會感到害怕嗎?一般都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您說話真是毫不留餘地。」

雖然平時都是擺出一臉隨遇而安得笑容,但他對於重要的事情從來不打馬虎眼。無論面對的是女子或小孩,總是真誠相待。名喚香鈴的少女在與他一同展開旅程的這一個月時間裡,已經對這一點了解到幾近透徹的地步。

「……我是害怕,但是,我不會再逃避了。我已經向大夫人——還有我自己發誓,絕對不要再逃避自己做過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我對秀麗小姐……」

望著咽下語尾的香鈴,燕青苦笑道:

「你喜歡小姐,對不對?」

「……現、現在的我沒有資格談論這件事。」

侍奉毫不知情的貴妃秀麗的那段日子真的過得很快樂、很幸福。甚至可以讓她忘卻收容並撫養、善待自己的茶太保分離那種寂寞痛苦的心情。她很願意一輩子侍奉秀麗小姐,她是由衷如此認真認為——然而……

為了茶太保,香鈴決定暗殺秀麗——而且實際下手過數次。

自己無情的背叛了秀麗對自己的親切與好意,直到現在仍然持續著。在親口對著毫不知情的秀麗說出真相之前,香鈴的背叛會持續下去。

「我一定要……往前邁出步伐,我已經準備用一輩子贖罪,因為我所做的事情必須付出這樣的代價。」

「說的也是,就算秀麗小姐肯原諒你,你仍然必須這麼做,無關乎對方原不原諒,犯下的罪會跟隨自己一輩子,永遠無法抹消,所以無論對方的想法如何,你都不得不背負這個罪名,這是面對自己的必然結果。」

他真的是絲毫不留情面,不過香鈴也因此鬆了一口氣。自己每每想要逃避的脆弱內心,總是被他及時挽回。現在的香鈴,並不需要任何安慰的話語。

「好,咱們正午之前必須抵達王城,再加把勁吧!」

「是!」

香鈴抬起小臉。

「鳳珠——你、你看這個!」

慌張到甚至沒有注意自己不小心說溜了名字。景侍郎衝進尚書房。

「小秀跟杜進士一起聯署,他們提前半個月交出魯禮部官大人提出的作業。」

假面長官不發一語翻閱遲來的文件。景侍郎感動至極的發出喟嘆。

「沒想到你逐一打散的文件——他們能夠整理得如此井然有序。」

「不僅如此,他們還從其它部門搜集證據,藉由擦鞋跟打掃茅房聽來得傳聞加以推敲,看來已經把確鑿的證據全部搜集齊全了。」

假面底下的他泛起微笑,景侍郎很清楚這一點。

「這些證據可以直接使用,全部拿到朝議上報告吧。」

「鳳珠——我、我好感動。——」

「你哭什麼!」

「你加重小秀他們的工作量之際,我一直偷罵你是死沒良心、不是東西、冷血假面男,現在我收回。」

「……我會好好記住。」

黃尚書的語氣如同暴風雪一般,不過有著十年以上交情的景柚梨紋風不動,興高采烈的繼續說道:

「不曉得他們被分發到哪裡?可能還是吏部吧?不過咱們絕對要爭取到至少一人!」

黃尚書經過頃刻無法判別反應的沉默之後輕嘆一聲。

「……到時再說吧,好了,差不多該準備了,今天可是一決勝負的重要日子。」

「小姐,該起床了。」

「唔啊……?」

被搖醒的秀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在腦袋清醒之際,整個人跳起來。

「唔哇!什麼時間了?現在是什麼時間了——!?糟了——來不及了!」

「您大功告成之後就睡著了,請放心,所有文件已經送交給陛下,接下來只需小姐親自前往,時間非常充裕。」

「呃?啊?是、是這樣……這樣嗎?」

「是的。」

完全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秀麗攲斜著頭努力回想昨晚的情形,靜蘭則把一個香奩擺在她的眼前。

「蝴蝶姑娘表示有事要出門一下,為無法為小姐送行感到抱歉,接著提到這個,所以我按照蝴蝶姑娘的吩咐,從府邸把這個拿來。」

遞到眼前的精緻香奩之中,擺放著全套化妝用品,這是蝴蝶贈送的禮物。當時是在及第之前所收到的賀禮,但一直收著並未開啟。

「化妝是女人的戰鬥服。」

秀麗想起美艷妓女的口頭禪。打開香奩,裡面放了一張摺疊的小紙條。

「——」

秀麗微微一笑,接著拿起許久未曾碰觸的化妝用品。

「……你知道嗎?姑娘家化好妝之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哭。」

見靜蘭微側著頭,秀麗徑自說下去:

「再淡的妝只要一哭就會變成大花臉,所以聽說有些姑娘家再面對說什麼也不能哭的場合也會化妝,這是蝴蝶姐告訴我的。」

這,就是戰鬥服。女人在絕對不能讓步之際的鎧甲,目的在於讓自己一直抬頭挺胸。

秀麗當然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而她認為這對處理政務並沒有什麼作用,當她一腳踏進清一色男人的世界,看起來已經相當特殊醒目了。

因此才將珍貴的禮物收藏前來。

「我錯了,無論化不化妝,我還是我,不會改變。」

秀麗希望眾人能夠認同包含女性部分在內的自己。一方面是因為若想變得跟男人一模一樣,無異是緣木求魚,而且另一方面她也無意這麼做。

只是身為女人這一點一再遭到否定,反而很容易忘卻,忘卻不應該忘記的事,忘卻打從一開始自己根本沒錯,忘卻自己沒有理由受到歧視。

「不要忘了身為女人的本分。」

秀麗不禁想起蝴蝶簡短的一句話。

身為女人是一件光榮的事。即使與男人站在同一個舞台上,你仍然不可能變成男人的!蝴蝶曾經如此說過。

「我決定化妝。雖然靜蘭你說過想哭的時候就找你,但我不會哭的。」

靜蘭面帶微笑,現在的他已經能夠直接面對這句話了。

「我明白了,那麼,我會在一旁默默支持,讓小姐不再哭泣。」

花苞開始綻放。

一直以來細心呵護、無可取代的小花,開始憑藉一己的力量綻放。

不過,他可以繼續守候、扶持著這朵小花。可以繼續留在她的身邊成為盾、成為劍,以保護她不受隨時可能侵襲而至的暴風與大雪。於是靜蘭做了選擇。

「……靜蘭,你怎麼會這麼簡單就明白我想說的話?」

他選擇繼續留在這朵小花的身邊。保護這朵即將在不久的未來綻放出美麗花朵的纖弱野花。

「……時候不早了,動作再不快些會來不及的。」

靜蘭微微一笑。

一旁熟睡的影月冷不防坐起身來。

朝議於正午之前舉行。因為有些議案遠比秀麗的事情來得更為重要,必須先行處理。

相較起審查大會,或者道聽途說的新科進士國試舞弊的審議工作,嚴格說來趕緊恢複突然停止運作的城下與城內機能,才是事態嚴重且為當務之急。

一進入議程,整個會議馬上為了討論城下解決方案而陷入一團混亂。

「這真是前所未聞。」

「即便是紅氏一族,做事好歹應該懂得權衡輕重。」

「現在該如何是好?萬一這個狀況持續下去——」

「要不要委託藍家幫忙收拾?」

眾人目光頓時全數集中於隨侍在國王身旁的楸瑛,下一刻立即被其他官員駁回。

「不可能!不能讓藍家的勢力繼續坐大!」

「可是其它家族有能力平息嗎?」

「不、重點在於必須探究其中原因為何——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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