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呼喚著。
在呼喚著。
不斷、不斷地重複著。
那是從神話時代起就降臨此地的神之聲。
決不離開那裡,寄宿在千引磐里的天津神。
在無數的歲月中,這神明曾如此呼喚過別人嗎——
比古——
比古——
比古神啊。
對無法相容的比古,身為天津神的道反之神有什麼請求呢?說要藉助他們的力量,那又是為了什麼。
比古神們感到了那可怕的蛇神再次降臨此地的威脅。
天津神啊。
在這個時候,為什麼連你都來呼喚我們。
發生了什麼事。
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比古啊。
比古神們啊。
該怎麼辦。
該不該回應天津神的呼喚呢。
有很多意識接收到了天津神道反大神的"聲音"。
但是,因為想起不可觸犯的約定,他們在躊躇著。
在此地靜靜生活的山之比古們絕對不會相互干涉。
那是延續了幾百年的不成文規定"——
但是,也不能夠這麼說"
比古神之一時隔幾百年之後在此地現身了。
祭祀他的比古們,就隱居在已化為蛇神之血的簸川下游。
威脅到那些人的話,他當然不能坐視不管"
要去嗎?"其他的比古神問道。
比古神點了點頭"
啊啊,這河被污染的話,祭祀我的子民也將會滅絕"
投入河中的咒物將河流變成了紅色的毒血。
到底是誰想要讓那可怕的大妖怪再次降臨此地?落入黃泉之國的蛇神沾染上了死氣,應該無法返回人界了。
唯一能夠呼喚它的鱗片,被封印在了與世隔絕的道反聖域里——
祭祀蛇神的九流一族攻破了聖域——
將鱗片投入河中,而且為了讓它再次降臨獻上了血——
擁有力量驅除死氣,能夠讓它創造出實體的血——
那不可能是人類的血。
他一邊聽著可以說是同胞的比古神們的聲音,一邊在漂浮著瘴氣的河邊蹲下身子,將手直接伸進了染成紅色的水中。
手上冒起了白煙。
比古神面無表情地瞪著河面,尋找著被吞入其中的人影。
雖然自己沒有親耳聽到天津神發出的請求,但是放任擁有天津神之血的身體沉入河中的話,大妖怪的身體將會形成實體。
被比古神的神通力吸引的鋼劍浮出了水面。
被神通力包裹的劍滴著毒血,落到比古神的手中"
使這個嗎散發出能夠形成大妖怪蛇神的力量"毫無抑揚的聲音突然中斷了。
水流中出現了包裹著神氣的人影。
那散發著的神氣看來馬上就要耗盡了。
比古神再次將手伸入水中,將那神氣吸引過來。
環繞著微弱光芒的人影從水中升騰出來。
那人影緊緊抱著被黑色披風包裹著的東西,擁有和人類相同姿態的超凡存在。
他已經耗盡了力量,喪失了意識"
就算這樣也沒有鬆手,真是了不起啊"
蛇神的毒血會燒毀所有接觸到的東西。
全身沐浴在那妖氣下卻沒有明顯的外傷,大概是因為神氣阻隔了妖氣吧。
但是,如果長時間接觸那妖氣的話,就算沒有受傷也會確實地削弱生命。
雨水沖刷了青年沾染的毒血。
喪失血氣的肌膚像紙一樣白,緊閉的眼睛一動不動。
在水中微微放出的神氣現在已經完全消失了"
放著不管的話,生命之火大概也會熄滅吧這邊又怎麼辦呢?"比古神一邊警戒著一邊伸手撥開黑色披風察看裡面。
他發現間隙里露出了纖細的手指。
白皙而纖細。
應該是女人吧。
青年的手臂抱得很緊。
比古神使勁拉開縫隙一看,裡面是一個面孔白皙的年輕女性。
他為了保險起見摸了摸她的口鼻,結果完全沒有呼吸"
這面容是"凝視著女人的比古神,發現自己對她似乎有印象而眯起了眼睛。
儘管和印象中有些不同,但那面容和天津神道發大神的妻子道反巫女一模一樣。
這麼說來,大神和巫女之間應該有個在幾十年前行蹤不明的女兒。
那麼,這屍體就是那女兒的嗎"
不放開屍體,這到底是什麼人?"既然擁有神氣的話,應該是神的眷屬不會錯。
但是,在比古神的記憶中沒有這樣的人。
那麼,是從屬天津神之人嗎。
不管怎樣,這青年大概很快就會成為黃泉之國的居民了。
道反公主的屍體里連魂魄的碎片都沒有留下。
可為什麼道反大神會如此請求幫助呢?比古神們也知道道反大神無法移動的事。
不過,只是那個原因的話實在叫人無法接受。
驚訝的比古神被青年胸前的勾玉吸引住了目光。
寄宿著些微力量的勾玉,是用受到道反大神加護的瑪瑙製成的。
比古神發現了那勾玉中的光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是這樣啊是這樣的話我就明白了"
頷首的比古神放下手中的鋼劍,拿起了掛在青年胸前的勾玉。
比古神們在這裡誕生,在這裡生活。
他們操縱神之國出雲的呼吸,偶爾會喚回前往黃泉之國的人。
切斷黃泉之國的鎖鏈,將生命帶回這世界"
這個身體沒有落入黃泉之國"
瞥了一眼那美麗的面容,比古神閉上了眼睛"
道反大神。
你欠我一個人情了"
從說出嚴肅宣言的比古神身體迸發出神氣,包裹住了道反的公主。
雨在下著。
打在身上的雨好痛。
只有雨聲和水聲響著,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
"僵硬的喉嚨發出了微微的呻吟。
拚命支撐著沉重的眼皮,確認了覆蓋視野的夜色"
好暗"明明是在說話,可嘴唇發出的卻只是微微細語。
明明想要活動身體,可身體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無法動彈。
一使勁呼吸,胸口中央就隱隱作痛。
好重。
好像被什麼纏住,無法掙脫。
拚命活動的手臂,將手指移動到眼睛可見的位置,窺視著眼完的空隙"
哎?"那不是夜晚,是夜色的東西包裹著自己。
她發覺到這點,睜大了眼睛。
她認識這顏色。
因為雨水變得沉重,緊貼著肌膚的東西,本來應是隨風飄動的。
她扭動著身體翻過身來,用手肘支撐起上身,總算從黑色披風中探出了腦袋。
她終於知道是什麼包裹了自己的身體。
她看到了絕不鬆手的意志。
緊緊抱著她的身體,那手指表達了決不把她叫給任何人的意志。
風音忘記了眨眼,用顫抖的手指向眼前的面孔伸去"
彩輝?"觸到了的臉頰就像冰一樣冷。
總算從六合手臂中掙脫的風音,發現刺穿自己胸口的傷癒合了。
她環視四周,發現了放在草地上的鋼劍。
大概就是那把鋼劍刺穿了自己"
為什麼?"應該有人把他們從紅色的河流中拉了上來。
可就算環視四周,也感覺不到任何人的氣息。
茫然了一會兒的風音,察覺到隱藏的雨中的妖氣正不斷從自己身上奪走熱量和靈力,臉色變得鐵青"
彩輝彩輝,振作一點!"她用不聽使喚的手拍打著六合的臉頰。
因為她的靈魂一直脫離身體,所以沒法使勁。
僵硬的身體還沒有適應靈魂。
就算搖動六合的肩膀,那結實的身體也只是微微晃動,緊閉的雙眼完全沒有睜開。
風音感到背上湧起一陣寒意。
六合的面孔血色盡失。
浮現的難道是死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