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身為插班生的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校內會為了六月初的學生大會而變得熱鬧滾滾。每個社團都各自準備著Cosplay的服裝、練舞或策劃節目,有些委員會甚至還製作活動內容的介紹短片。

「……這是學生大會吧?不是什麼園遊會嗎?」

我若無其事地詢問班上同學,卻得到一個傻眼的表情。

「牧村,你可是學生會的成員耶,怎麼都不知道啊?」

我縮起身子。

「反正你一定整天都在喂兔子吧?」

「而且你一次也沒有把聖橋帶來教室。」

「也沒有把副會長的泳裝照帶過來……」這是我的分內工作嗎?

「我說啊,牧村同學。」

班長葉山同學看不過去,好心地告訴我。

「白樹台的學生大會……該怎麼說呢?是一種慶典。各社團表面上裝作在質詢預算案,實際上卻當成表演節日在召募社員,各委員會也會趁機拚命推銷自己,以求增加明年的預算。」

「喔……」我再度體認到這是一所怪學校。「從以前就是這樣子嗎?」

「學長姐說從我們入學的那一年起,每年的學生大會就變得越來越熱鬧。」

「應該說是一種『別人誇張,我就要比他更誇張』的心態吧?」

所謂「入學的那一年」,當然是指國中部的入學,也就是三年前。

意思是說——這一切是從天王寺狐徹當上學生會長後開始的嗎?

「啊,對對對。」葉山同學答道。「聽說是從天王寺會長開始的。我們在國一時看過總務執行部的宣傳短片,看起來跟特攝片沒兩樣。」

始作俑者果然是那個女人!

「為什麼她要帶頭做這種事?」我若無其事地問道。

先是葉山同學,接著班上每一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歪過頭。

「沒有人知道會長心裡在想什麼啦。」

將答案告訴我的人,是一個料想不到的人物。

五月中旬的星期三放學後,我為了放書包而先回宿舍一趟,卻在交誼廳的沙發上看到有人在等我。她察覺到我走進來,旋即起身回頭,一頭烏溜溜的長髮由肩上滑落。此時的我,甚至嚇得想後退好幾步,拔腿逃向中庭。

此人正是中央議會的議長,朱鷺子學姐。

「我等你好久了。前陣子鬧烘烘的,害我沒機會聽到你的答案。」

「呃、呃……什麼答案?」我裝傻問道。

「別裝傻,我是問你要不要當中央議會的調查員。」

我再度匆匆忙忙地將朱鷺子學姐帶到宿舍外頭,因為那群看熱鬧的住宿生又把走廊擠得水泄不通,還對我們投以饑渴的視線。

我將朱鷺子學姐帶到覆蓋著宜人樹蔭的宿舍外牆邊,堅定地說道:

「我沒說過自己不想當嗎?」

「或許你說過吧,不過那不是我想聽的答案,所以我選擇當作沒聽到。」

真不愧是公主,天王寺狐徹相較之下還比較可愛。

「聽說弦樂社和WindOrchestra的決算好像修正過了,我倒想聽聽你怎麼說。誰教總務執行部的會計還是老樣子,跟貝殼一樣默不吭聲。」

「既然桐香不說,那我也不能說。」

朱精子公主不悅地蹙起一對柳葉眉。

「這樣好嗎?我可不會在學生大會生放過你們喔。」

我倒巴不得她這麼做,因為屆時接受質詢的人八成是會長。

「話說回來,你應該什麼都不知道吧?畢竟只是個打雜的小弟嘛。」

「啊,對對對,就是這樣!我只是個庶務,會長她們從來沒交代我做什麼像樣的任務。」機不可失,我趕緊點頭如搗蒜。如果能讓她相信我什麼機密都不知道,一定會輕鬆許多。

「可是,你至少知道總務執行部會在學生大會上推出什麼節目吧?這方面我也想知道。」

「不,我不知道……何況,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啊,我懂了,中央議會是不是想在大會上推出比我們更盛大的表演?」

「你、你少胡說八道!」朱鷺子學姐的臉頰染上紅暈。「我怎麼可能上台表演!像去年我還被逼著穿上十二單衣(註:日本女性傳統服飾中最正式的一種,是平安時代的貴族女性朝服,一般由五到十二件衣服組成。)演古裝劇,真是丟臉!」

你明明就有表演,穿起十二單衣應該也很好看吧?啊,不對。

「我當然是為了追究那些無謂的鋪張浪費呀,這還用問?另外,假如你今後還想繼續待在學生會,最好讓這些奇怪的習俗在你這一代終止。她到底把學生大會當成什麼?狐徹這個人真是滿腦子都是些沒營養的點子……」

「請問……開創這種風俗的人是會長沒錯吧?」

聽我這麼一問,朱鷺子學姐忽然尷尬地別開視線。

「……對呀,是狐徹……和我所開創的。」

咦?咦?朱鷺子學姐也有份?

不,其實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直到上一任,此人都還是天王寺狐徹的左右手,也是學生會總務執行部的副會長。

「直到設置中央議會時,我都贊成她的做法,也勉強跟得上她的腳步,但現在已經不可能了。換成是你聽到狐徹的構想,也會受不了的。」

「構想?」

話說回來,把學生大會搞成慶典跟設立中央議會有什麼關係?

「那實在太愚蠢,我連解釋都懶得解釋,你直接問她本人吧。」

朱鷺子學姐沒好氣地說道。

「如果你的腦子還算正常,聽完之後應該不會想再跟著那個人,屆時,你就到中央議會來找我。」

逕自說了一大堆後,朱鷺子學姐邁步離去。

我到學生會辦公室時,會長居然難得地待在位子上,而且沒有在睡午覺,而是專心檢查學生大會的導覽小冊子樣本。

「……你今天又跟朱鷺子聊些什麼啊?」

開門見山的詢問嚇得我跳起來。這個人是不是有超能力?

「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吧?我和朱鷺子是同班同學,所以知道她一下課就匆忙地走向南邊宿舍。」

「喔……呃……」

「我是不是也該把頭髮放下來,這樣你看了才會更起勁?」

「拜託你不要一臉寂寞地說些奇怪的話好嗎?」

我不想再看會長使出更激烈的性騷擾,只好一五一十地將朱鷺子學姐所說的話告訴會長。

「喔?」會長愉快地盤起胳膊。「朱鷺子真不愧是我的愛妾一號,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危險性,我好開心呢。」

「什麼跟什麼啊?她說到會長的構想什麼的……」

「對了,比目魚(HIRAME)。」

我終於淪落為魚類嗎……不過,我早已經懶得糾正她。

「幹嘛?」

「為什麼你不隨時佩戴臂章?」

我俯視自己的左臂,趕緊從口袋中掏出臂章戴上。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連上課時也要戴……未免太丟臉。」

「身為總務執行部的一員,那麼令你蒙羞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

「當我的玩物有什麼好羞恥的?」

「不羞恥難道要覺得開心嗎?」

會長咯咯地笑著,站起身來。

「好,我就告訴你吧。我越來越中意你,而且看來已無法自拔,這跟我第一次見到聖橋桐香時是同樣的心情,所以我希望你也知道這一點。此外,我希望你能選擇我。」

我張口結舌地注視著會長的笑容。她沒頭沒腦地在說些什麼?我完全聽不懂。

「過來吧,比目魚,我想讓你看一樣東西。」

語畢,會長指向學生會辦公室後方的五扇門中央的那一扇門。

這是我頭一次進入會長室。這裡的格局似乎跟桐香的會計室差不多,是一間狹長的三坪辦公室。從天花板垂吊下來的巨大吊床率先映入我的眼帘,高大的書櫃佔據著兩旁的牆壁,室內的氣氛相當沉重。

待我習慣黑暗後,我注意到吊床另一側的正面後方牆壁不太對勁——那面牆上寫滿密密麻麻的文字。

不,那不是牆壁,而是一扇幾乎佔滿整面牆的對開門。中央有一條門鉸鏈,扣著左右兩片門板。

會長拉著我從吊床底下鑽過去,接近門扉後,我終於看清楚上面的每一個文字。那是字母,但並非英文。一堆陌生的單字羅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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