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續 016-020

016

我馬上就被叫醒了。

就好像看準了我入睡的瞬間似的。

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著了還是醒來了,又或者是半夢半醒,總之就是完全莫名其妙什麼都不知道的那種狀態。不過這次在過了一瞬間後、在視野恢複清晰之後,我也還是覺得莫名其妙。

「噓~」

把食指豎在嘴巴前、在沒有亮燈的狀況下站在我床邊的並非別人,正是今天忽然失去蹤影的式神女童·斧乃木余接。

斧乃木。

不,如果只是這樣,我也應該不會混亂到這個地步吧——這種程度的奇行(或者說惡作劇),對她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如果是在平時的話,我也許還有產生「你出去之後總算平安無事回來了啊,太好了太好了」這類感想的餘力。但是——

我之所以沒能做到這一點——

「鬼之哥哥,你靜悄悄地起床吧。千萬不要吵醒育姐姐。然後換上可以外出的衣服。」

是因為斧乃木在說這句話時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也沒有感情,而是以極其平淡的聲音說出來的緣故——而且即使在關了燈的房間里也可以明確地看出,她說話的時候臉上毫無表情。

無表情,無感情,無起伏的語調,呆站著。

雖然服裝還是原來的長褲打扮,但那毫無疑問是我最熟悉的那個斧乃木余接。

「…………?」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

在我好不容易才習慣了這個世界、在不明不白的狀況下也做出了某種程度的分析之後,為什麼突然又出現這種例外的情形——那個感情豐富帶著表情說話的斧乃木究竟到哪裡去了?

而且,那樣的斧乃木更說出了讓我的混亂進一步加劇的事情。

當然還是以平淡的語調。

以毫無起伏的聲音,說出了極具衝擊性的台詞:

「你就老實地跟我來吧,鬼哥哥。那樣的話,我就會馬上帶你去見忍——去見存在於這個世界的KissShot Acero-LaorioUnderBlade。」

017

「我先說明了……你可不要過分期待哦。這次我其實也相當的勉強,也遠遠不能說是理解了一切。」

在夜路上小步走著的同時,斧乃木這麼說道——雖然不管目的地是哪裡都應該可以利用「多數例外規則(Unlimited Rulebook)」一口氣飛過去,但現在的我卻無法跟上那樣的移動速度。

那種暴力的交通手段,用在普通人身上可是會死掉的。

所以我並沒有騎BM,而是以徒步的方式移動——雖然憑斧乃木的身體能力,就算我以全速踩著自行車也應該可以跟上來。但即使比不上「多數例外規則」,騎著還不怎麼習慣、而且構造也發生了變化的自行車在深夜時分移動,也還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斧乃木。」

「怎麼了,鬼哥哥。」

「不,那個……」

斧乃木連頭也不回,我行我素地以平淡的聲音回應道——完全就是我最熟悉的那個斧乃木。

被她趁入睡時襲擊……不對,被她趁入睡時叫醒,然後在不吵醒老倉和妹妹們的情況下被帶出家門,已經走了很遠的一段路,但我還是覺得很不習慣。

不,要說習慣的話,這的確是我最熟悉最習慣的那個斧乃木——但是她為什麼會突然間發生這樣的「反轉」呢?

已經「反轉為裡面」的她再次發生「反轉」的理由,我實在是想不出來——而不給我任何說明的做法,也的確是很符合斧乃木一貫的作風,所以我也不方便直接開口問她,結果就只能這樣唯唯諾諾地被她領著到處走了。

雖然這麼說的話也未免太缺乏主體性了,但斧乃木所提到的那個名字,我也決不可能當作沒聽到——KissShot Acero-LaorioUnderBlade。

在作為「鏡之國」的這個世界裡本來應該不存在的吸血鬼——不,等一下。如果說這裡並不單純只是「鏡子裡面」的話,那麼即使吸血鬼存在於這個世界觀也同樣是合理的嗎?

但是,以這個理由作為解釋我也覺得有點過於牽強附會了——不過,假如斧乃木真的要把我帶到忍那裡去(雖然這種說法聽起來有點過於慎重,但我所認識的斧乃木就是會面不改色地編造出這種惡意謊言的傢伙),那麼事態不就一下子得到解決了嗎?——還可以省去想盡千方百計跟那邊的忍取得聯絡的工夫。

只要讓這邊的忍在這邊打開傳送門,我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展開一下子就變得簡單多了。

想到這裡,我的心不由得充滿期待,在深夜被叫醒也算是沒有白吃虧了。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回想起我過去的所有經歷,我總覺得這樣順利的展開不太可能降臨到我的身上,這是讓我感到最可悲的事情。

我總是自然而然地提高警惕。

以看電影來打比方的話,從時間上來說,這不管怎麼想也應該是近似於中段高潮的階段——當然,按照我的情況,就算是在中段部分也很有可能被直接砍掉,所以絕對不能有所大意。

不管如何,我這樣一直默不作聲地跟著她走也不是辦法——雖然對斧乃木的變化感到畏縮,搞不好甚至會對發生劇烈變化的展開而失去幹勁,不過在這時候並不是「鬼怪露真形,原是枯芒草。」,應該是「敗軍之將不懼草木」才對。

我切入正題:

「那身衣服,還挺合襯的呢。」

……是以繞圈子的方式切入正題。

當然,不管是多麼強大的拳擊手,都是先從刺拳開始出招的。

「謝謝。」

出乎意料的是,斧乃木竟然向我道謝了——因為她並不是那麼有禮貌的孩子,所以儘管語調平淡,我還是吃了一驚。

「不過,這樣也還是有點違和感呢——我感覺自己以前穿的應該是更可愛的衣服。不過,只有這個是沒有辦法改變的……反正都不符合我的喜好。不,可能還是符合喜好的吧……也許不僅符合喜好,還是一種惡趣味呢。」

「…………」

「啊啊,你是希望我跟你說明對吧?我知道我知道。鬼之哥哥的思考,從幼女到女童我都理解得非常透徹。」

「別在那麼狹窄的範圍內理解好不好,那不是思考而是嗜好吧……而且也不是我的嗜好啊!?」

「再怎麼說我也是專家嘛。」

斧乃木說道。

「鬼哥哥,你今天早上看見我,跟我說話,然後好像就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某種確定性的違和感……但是,我也從鬼哥的這種態度中感覺到了違和感。」

窺視深淵的人同時也會被深淵所窺視——斧乃木引用了一句有點誇張的台詞。

簡單來說,她應該是因為看到我吃驚的樣子而感到吃驚吧。不過我當時儘管不能說是保持著冷靜,但至少在自我感覺來說還算是成功過關的,專家的眼光果然是非同一般的敏銳啊——我不禁為自己的外行人表現感到慚愧。

「咦?那個鬼哥哥竟然沒有脫掉我的小褲褲就走了?不可能……這個疑問就是我的出發點了。」

「拜託你別從那種地方出發好不好。你說的小褲褲,到底指的是褲子,還是說內褲啊?」

「誰知道,就問問你自己的心胸吧?……說起胸部,你平時用我的胸部來做的那件事,在那時候也沒有做,這也讓我感到很在意。

「平時用你的胸部來做的到底是什麼事啊?我平時用你的胸部來做的到底是什麼事?」

「因為不放過任何不安要素就是我最讓人頭疼的性格嘛。在鬼哥離開之後,我就做了一次自我檢查——究竟是我哪方面的特徵讓鬼之哥哥吃驚……讓鬼哥壁咚的呢,我對此作了一番思考。」

【註:JPT譯作「拍牆」,其實國內更普遍的譯法是「壁咚」,此為日本的網路語言,指的是男性為了搭訕將女性逼到牆邊後用手撐牆的舉動,因為配的擬聲詞是咚而得名。】

「壁咚?我應該沒有做過那種事吧?」

「說錯了,應該是嚇得倒退。」

「這簡直完全不同啊,怎麼可能會說錯。」

不過,如果實際上真的做出壁咚這種行為的話,女生肯定是會被嚇得倒退幾步……

「作為自我維護的結論,雖然不知道鬼之哥哥為什麼會被我嚇得倒退,但至少還是判斷出我現在的存在狀態並不能全力發揮出自己的性能,意識到我作為侍奉姐姐的怪異、作為式神都處於不完全的狀態——」

所以——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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