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間奏 空前破壞者 14:20

「……全身義體?」

瑪莉花了點時間才發覺那是人類。

並不是因為那個人全身機械化的關係。

純粹是因為眼前那樣東西已經不成人形。

到處缺損、斷裂、破了大洞,模樣凄慘,幾乎呈現半毀狀態。保留原形的就只有頭和胸部、以及右手而已。

抱著昂克兒的直人愣怔地瞠大眼睛問道:

「這個隨時會死掉的大叔是怎麼回事?應該說他還真命大。」

「是沒錯,不過既然是第六代全身義體,我想還承受得住這點程度的損傷。」

瑪莉這麼說完,在倒地的義體男身旁蹲下。

她拆掉損毀零件,檢查剩下的機件。

「嗯——……從這個特徵明顯的靜音結構判斷,我想是奧德瑪制……就看起來的感覺不像市售品。可能是使用了機密技術的特製品吧。」

「啊~像哈爾達大叔那樣?」

「差不多。不過哈爾達是布列格的第八代型。從這身殘破不堪的樣子看來,大概是與戴著面具的昂克兒交戰過……」

瑪莉側眼看著抓住直人不放的紅白配色的少女。

少女現在實在不像能夠問話的狀態。

儘管如此,從狀況推測——

「……這個人是被昂克兒操縱空間消滅以後,至今一直被『儲藏』起來了吧。」

瑪莉一邊整理思緒,一邊熟練地動手開始修理。

刪除多餘機能,將未損壞的發條與最低需求的硬體介面連接到陷入休眠狀態的腦殼。

直人望著瑪莉的流暢動作,問她:

「壞成這樣,修得好嗎?」

「只有脖子以上,頂多就是應急而已。不過應該至少能夠講話才對。」

瑪莉說完,提高連接男子腦殼的發條轉速。

男子那身義體宛如痙攣般劇烈彈動起來。

「——咯、嘰——」

男子猛然睜開眼睛醒來了。

軋軋聲響不是痛苦呻吟,而是受傷的發聲器官發出的雜音。

義體很快就停止痙攣,接著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順暢地開始活動。

瑪莉給男子大約十秒,等男子穩定下來以後問他:

「嗨,你醒了嗎?」

「唔、啊——這是怎麼回事……」

義體男似乎亮得睜不開眼睛般眯著眼睛扭曲著臉龐。

瑪莉伸手,在男子眼前彈了兩下手指。

「聽得見嗎?你是誰?告訴我你的所屬單位與名字。」

「——……」

男子沒回答。

相對地他稍微轉動脖子,讓義眼映出瑪莉的臉龐。

那雙眼睛瞠圓了,表達小小的驚訝。

「——瑪莉·蓓爾·布列格?」

「看來神智很清楚呢。」

瑪莉點頭。

「哈——可見這裡是地獄羅?」

「你還沒死,我也還活著。這是現實世界。」

「那麼就是地獄沒錯了。」

男子哼地發出一聲冷笑,報上姓名:

「我是苦艾酒。請多指教,小姐。」

瑪莉投以狐疑的視線。

「那是本名嗎?還是代號?」

「當然是假名,希望你見諒。畢竟你想想看,真正的名字對我這種人渣而書也太奢侈了吧?」

「……所以你是秘密諜報員羅。所屬單位是奧德瑪嗎?」

「天知道,你說呢?」

苦艾酒繼續裝蒜。

「雖然我想早就被炒魷魚了,其實隱瞞也沒意義。但人渣還是有人渣的道義在,同樣希望你見諒。」

「……好吧,就算了。反正不是什麼大問題。」

「我也可以發問嗎?這裡是哪裡,今天是幾號?」

「這裡是日本的秋葉原區。現在是二月八日天亮之前。」

瑪莉一回答,苦艾酒就感到意外地皺眉。

「唔嗯……二月八日的東京?雖然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我還活著……這就表示結果超乎期待地順利嗎?」

瑪莉歪頭問道:

「……?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會在這裡,不就表示你收到了給幽靈的通訊嗎?」

瞬間,瑪莉的臉變得像般若一樣猙獰。

「——喔,總之就是你吧?你就是那個不要命的傻瓜,向本小姐傳送了那種該死的通訊。」

「正是。居然會為了那種挑釁追到地獄來,真不愧是布列格的瘋癲公主,名不虛傳。不過你好像帶來超乎期待的成果,這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啊、哈、哈——有膽識。我想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吧?」

「那當然。不過你到底有多欲求不滿啊——再說我也一把年紀了。要是希望我理你,就先搖著屁股央求我再說吧。」

「————」

只見瑪莉迅速站起來,浮現宛如天使般純真可愛的微笑,揚起單腳——然後擊落。

她用腳跟使勁踐踏著苦艾酒的頭,告訴他:

「喂,笨狗——嘴巴再不放尊重點,小心我把你的頭砍下來塞進馬桶喔❤」

直人冷眼看著這幕,開口說:

「瑪莉小姐,那個大叔好歹也是半死不活的人,你還是收斂一下吧。還有,你這樣對昂克兒的教育不好,能不能到其他地方做?」

「以這具義體的性能,即使只有腦殼也能夠生存喔。沒有任何問題。還有,已經運作一千年的自動人偶,事到如今還需要教育嗎?」

在瑪莉腳下,苦艾酒口氣輕快地笑了。

「總之,小姐,你的內褲會不會太小孩子氣了?要不就換條性感一點的,要不就乾脆脫了吧。」

「你是真的想找死嗎!?」

瑪莉大聲怒罵,同時跺了兩三下腳。

一道低沉沙啞的男聲從房間外叫住瑪莉:

「喂喂喂,大小姐?這麼大聲是怎麼了?」

房門打開,哈爾達探頭看進室內。

這時,被瑪莉踩住的苦艾酒提高嗓門大聲說:

「——你不是瓦伊尼·哈爾達嗎?」

「啊……?喂,大小姐,這個快掛掉的小子是怎麼回事?」

哈爾達冷漠地回答,苦艾酒就歪扭著嘴唇說:

「真冷淡啊。小弟我是你的崇拜者。史卡博羅市集事件,現在在業界依然為人津津樂道喔?」

「史卡博羅市集事件?」

直人歪頭一愣。

哈爾達嫌煩地搖搖單手說:

「不必放在心上。那是發霉的陳年往事。」

苦艾酒浮現淺笑說:

「當我聽到你在布列格公司就職、擔任大小姐的保母(保鏢)時半是遺憾,卻又覺得謝天謝地。」

哈爾達疑惑地問道:

「謝天謝地?」

「這樣就不必在第一線對上像你這樣的怪物了吧——我當初是這麼想的。怎知道會以這副德性遇上你。人生真的是世事難料啊。」

「明明只有頭,你這小子還真多話。算你有種。想要簽名就給我閉上嘴安靜。」

「我不要簽名,能不能救救我呢。我快被這位公主殺掉了。」

「這不是很好嗎?你就去死吧。」

哈爾達無情地撂下這句話,面向瑪莉問道:

「說真的,這個礙眼的小子是從哪來的?」

「好像是被昂克兒操縱空間儲藏起來的。那則該死的通訊似乎也是這傢伙傳送的。我現在正在好好答謝他。」

碰的一聲,瑪莉的腳跟重擊苦艾酒的天靈蓋。

「喔。」哈爾達點頭簡短回應,接著說:

「明明大可以直接殺掉的。不如說他怎麼沒死呢?」

「啊——是因為昂克兒設定成不能殺人的緣故吧?」

直人依然抱著抽噎的昂克兒,這麼插嘴。

苦艾酒瞠大眼睛,恐懼地發問:

「喂,難道那傢伙,就是打爛我的lnitial-代號Y系列嗎?」

「是啊,怎樣?——先說好,不給你喔。」

「就算你求我我也不要,小鬼。」

看直人用雙手抱緊昂克兒主張所有權,苦艾酒露出打從心底無法理解的神情看了直人一眼,繃緊嘴唇。

「重點是我聽你在放屁,你居然說那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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