櫂實亞須香在安裝完成的炸彈前,深深嘆息。
「……這麼一來……三十分鐘後……大樓就會爆炸……」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萬一唐人他們如果沒來得及逃跑,為了保險起見,最後一顆炸彈是采遙控引爆的。
就在櫂實準備離去之際,有道人影擋在她眼前。
「你在幹什麼啊啊啊啊啊!」
是名血脈賁張的黑衣人。從他那不正常的表情來看,是會毫不猶豫扣下扳機的表情。
「還有殘兵嗎……!?」
櫂實一瞬間失去血色,就在此時。
「嘎!」
敵人背後傳來一聲鐵管大力毆打的鈍音……敵人就這麼慢慢倒下。
「是、是誰……?」
站在那裡的,是櫂實熟悉的面孔。
「呼,辛苦你羅。亞須香。」
「……綺羅老師。」
「……我好像很久沒回來這個組織的本部呢。」
「……那個……得救了……」
一直有個疑問。
眼前這名曾經待過組織,名叫綺羅的老師。
初次在學校相遇的時候,明明是初次相遇,卻有一種很熟悉的味道。
聰明如櫂實,心中當然已有一定程度的推論。然而,因為她這種覺得自己活在這世上就是種罪惡的難搞個性,她無法開口詢問。
即便如此,就是有了這個人在,她才得救。
飽受惡意而生的實存寄生,又處在宿主不明這種殘酷的情況下。說不定她心裡早已有了憎恨人類這個選項。選擇憎恨人類的,大概就是像相馬住乃那種家伏吧。
所以,如果自己是因為有了誰幫助,才不至於淪落到那種地步。那對櫂實來說,正是有如母親一樣。
每當她感到那陣令人懷念的味道,她總是這麼想。如果她是自己的宿主,也是自己的母親那該有多好。
「聽說你向唐人告白了。」
「那是……」
一切都露餡了。櫂實說話開始含糊。
「那是……希望砂奈還有增川……能夠圓融……圓滿……」
「……不過你是挺認真地對吧?」
櫂實不說話,是因為被說中了。
綺羅將櫂實擁入自己豐滿的胸膛。
「……女孩子啊,失戀的時候可以哭的喲。」
「是……嗎……?」
「……嗯。」
就這樣,櫂實已經忍不住了。眼淚接二連三地奪眶而出。
「嗚哇哇哇哇哇哇……」
這就是失戀嗎?在書上讀的,與實際體會的根本大不同。
「……你好了嗎?」
「什麼事……」
「唐人他們好像讓一切都畫上句點了……接下來就不用擔心了。」
「咦?」
「你啊——」
綺羅老師將櫂實的手靠在自己的腹部上。
「就在這裡喲。」
「啊……」
就像拼圖上最後一塊碎片嵌上,這股安心感無比強烈。
「……拙蟲就在……」
「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我們以後就一起生活吧。」
「嗯……」
終於回到了,照顧剛出生時的自己的母親身邊。
此時,兩人腦內傳來說話聲。
「啊——……聽得到嗎?」
「這是……」
「……銀次先生!?」
對身為研究員的吉富綺羅來說,這是令人壞念的聲音。
「我是從雷司托雅的共有意識來跟你們對話的。快沒時間了……綺羅,我對不起你。勞你照顧了……同時也替你添麻煩了。雖然我沒時間把話說完——但我很感謝你做的一切。謝謝你。」
光是聽他這麼說,綺羅就快哭了。
「不……我好高興。」
「喔?」
「因為我知道這是一段不得實現的戀情。就算我只出得了一點力,能幫上銀次先生的忙……我就很高興了。因為……我有種成為銀次先生家人的感覺。」
「哈哈哈,最後你還真是丟下顆不得了的炸彈啊,綺羅。」
「哈,我個性很差嘛。」
真是好長的一段日子。
從大學時代開始約莫十年。
綺羅在不知不覺前,對著走在眼前的恩師抱有比師生之情還要特別的情感。
「相信唐人也是這麼想的。有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我也一樣。接下來,也拜託你多多照顧那孩子了。」
「……好的。」
「……那麼,再會啦。」
「……老師!」
綺羅最後使出渾身力氣喊道:
「……您辛苦了!」
「嗯……」
最親愛的師傅,辦到了一切。我能跟在他底下做研究,就算很勉強,真是太好了。綺羅感到相當驕傲。
之後,銀次的氣消失了。
「呼——」
「……那個……」
「亞須香,你自己也要注意。這是一個教訓,『愛上有了老婆的人准沒好事』。還有……」
「……什麼事……」
「回家後要喝悶酒羅。」
櫂實笑了。
「嗯……我會……照顧你的……媽媽。」
櫂實終於說出她等待已久的一句話。
說那話時是有那麼一點害羞,但是又讓人感到驕傲。
「……媽媽,增川還有砂奈……贏得了那位創造主嗎……」
「當然會贏啊,那還用說。」
綺羅與櫂實為了避難,一同下樓。
「他們可沒那麼弱啦。」
* * *
在櫂實聽綺羅闡明一切後——這裡也有一組雙方的心終於走在一起的親子檔。
正是竜齋寺父女。
秀也閉著眼,躺在志保膝上。
大鬧一番後也累得徹底了。為了打倒甫獏,附近的建築物都被打爛了。現場簡直就像遭遇空襲。
不知是因為大鬧一番之後的反撲嗎?秀也的靜脈變得越來越細……全身上下的血管變得暗黑又內出血,描繪出有如刺青般的圖案。
然而——他卻很滿足。他看著倒在對面的人這麼認為。
在一番激戰過後,終於打倒甫獏了。
「……總、總算是沒事了,志保。」
「是。」
「這個組織,是由我與甫獏創造的。一開始創造這組織的目的是什麼咧……我記得是……」
秀也躺在膝上,別過頭去。
「……您怎麼了嗎?」
「你不會笑我嗎?」
「不會。」
「……是為了建一棟孤兒院。我們想說,聚集一些像我們這種不被愛的人——」
志保也跟著微笑。
「這我早就知道了。」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願意聽我說嗎?」
「是的。」
「像我放火燒了增川家一樣——十多年前,放火燒了你家的,就是我。奪走你家人的,正是我。為了贖罪——我才撿了你來撫養。」
秀也說這些話是希望志保能定下他的罪行嗎?然而,志保卻當成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回答說:
「唐人家的話,我希望你能賠償——其實,我早就知道另一件事了。」
這回答讓秀也相當吃驚。
「……那麼……你怎麼有辦法跟自己家族的仇人一同生活?」
「……因為,我的家就在這裡。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你不是就那麼說的嗎?」
「一開始我聽到有實存寄生出現,然後打算把你送到那間高中去的時候……那時候我心裡可能還是有點怕你吧。」
「是怕我會向你報復嗎?」
「……沒錯。但是就在我怕你向我報復的同時,說不定我心裡正希望你那麼做。」
「……父親大人,你真蠢。」
「……咳、咳呼、嘎。」
秀也咳了起來,有個大血塊被他從喉里咳出,弄髒了志保的膝蓋。
「……抱歉……」
志保心平氣和。
「沒關係。你就放輕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