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饑渴的血鬼與夏夜的火花 序章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陽子よう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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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圖:八嘎貓

你……

記得自己背負的命運嗎?

嘰、嘰——

我的腳步聲擾亂了緊繃的寂靜。好幾百年前就矗立在遠離人煙處的廣大平安式宅邸中,連靜默都沉重地堆積著主張其存在。將之打破的我屬於異類,也是不請自來的客人。每當體重加諸於腳尖上,木地板便會響起悲鳴,彷佛責難著我一般。

嘰、嘰……

每踏出一步都磨耗著心神。感覺好像違反了這個地方的規矩,令我靜不下心來。我慎重小心地儘力想要抹消腳步聲。

——嘰。

可是卻失敗了。我滿懷焦慮地瞪著走在前方的寬闊背影。身穿西裝帶領著我的他不發出任何聲音,在昏暗的走廊上前行。彷佛昭示著這地方應有的樣貌般始終保持沉默。

怎麼樣才能安靜地走在這條老舊的木製走廊上呢?我看著他的運步方式心想。就算試著配合他的步伐把腳踩在同樣的位置,地板還是會響。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譴責我的無禮。

嘰、嘰、嘰——

接下來我又聽了多少次刺耳的聲音呢?最後我終於歸納出一個結論。

他之所以不會打破寂靜,一定是因為和這個地方同化了的緣故。長時間待在這裡的他想必已經往返這條走廊數干次了,所以大概變質成跟宅邸相襯的人了吧。

這也就是所謂的經驗。第一次走在這裡的我求之卻不可得的東西。身為友月家當家直屬秘書的他花了幾十年學會的技術,首次踏進這裡的我不可能模仿得來。

我轉念一想,有黠粗魯地把腳放下。

嘰!

一個特別嘈雜刺耳的聲音響起。剎那間,他倏地停下腳步,我不由得縮起身子。原本以為要挨罵了,但隔著他的背看到畫有水墨畫的紙拉門時,我才發現只是路走到盡頭罷了。

「——我把未由小姐帶來了。」

他以低沉的聲音向紙拉門後方喚道,於是一個嘶啞的嗓音回應「進來」。我緊張地倒吞一口氣。

這房間該不會是——

友月家當家居住的這座宅邸是由走廊連結數棟建築物所構成,即便是親戚也只有一部分人才獲准登門造訪。房間的紙拉門上分別繪有月夜的風景,其月齡的名稱便是各個房間的名字。最靠近入口的房間是月亮塗得黝黑的《朔之間》,基本上越往深處走,月亮就變得越圓。而如今我眼前的紙拉門上畫著不可能存在的景象——掛著兩輪滿月的夜空。

……《雙月之間》。

僅在傳言中出現過的最深處的房間。據說所在位置比平常謁見用的《滿月之間》還要裡面的當家專屬房間。雖然感覺走了很久。但我沒有想到竟是被帶來這種地方。

以前當家陷入病危狀態而首次被傳喚到這座宅邸時,我也沒來過這種地方。既然被叫到這裡,那就表示當家個人有重要的事情要親自召見。

儘管感到困惑……我卻不是毫無頭緒。

我輕輕將手貼上胸部。過去胸口上侵蝕我生命的傷痕已經不存在了。

那絕不可能是自然痊癒。雖然記憶曖昧模糊,有可能是場夢也說不定,但在那間病房裡我——

「……?」

這時我感受到視線,便抬起頭來。然後剛好對上了手抓著紙拉門,就這樣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這邊的一雙眸子。黑漆漆的——眼睛。他的頭髮與鬍鬚都摻雜著花白,西裝則是灰色的,但只有那對眸子是探不到底的夜色。彷佛光照不進去的深坑裡充滿了黑暗一般。刻劃著皺紋的臉上不見任何錶情。

為什麼……要看我呢?

我害怕得別過視線。從以前我就很怕帶我到這裡來的秘書。不僅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連心裡在想些什麼都看不出來。

就在我低著頭的時候,耳邊傳來紙拉門刷地打開的聲音。走廊上凝滯的空氣流動起來,撫過我的臉頰。不知道是不是有在焚香,一股甜膩的氣味直衝鼻腔。

察覺秘書好像開始跨步移動了,我趕緊跟上免得落後。來到房間中央時,秘書停下腳步,滑行似的退到旁邊。被寬闊的背影擋住的視野頓時大開,坐在深處的人物現身了。在左右兩側紅色燈火的照耀下,一位個頭嬌小的白髮老婆婆自充滿室內的深沉黑暗中浮現出來。

「你好啊,未由。」

她以嘶啞的嗓音呼喚我的名字。

「——您好,外婆。」

我對自己的外婆,同時也是友月家的現任當家,友月未永低頭致意。

「歡迎你。之前你來的時候沒能見上一面,我感到很遺憾。」

「是……」

在被舅舅收養之前,我始終過著跟友月家毫不相干的生活,當然也就不曾見過外婆。上次造訪宅邸時,當家才剛脫離險境,無法親自會客,而是由旁邊的秘書代為接待親戚,所以這是我第一次跟她碰面。

直接見到的友月未永本人比想像中還要嬌小,給人一種柔和的印象。深深刻劃著皺紋的臉跟母親的面容有些重疊,眼裡充滿溫柔的光芒,跟之前不顧我的意志專斷獨裁的人物形象大不相同。

「雖然有很多話想說,但今天把你找來這兒不是為了聊天,而是因為有事情不得不告訴你。」

「——是。」

我吸了口氣,停頓一拍後才回答。不能透過秘書,必須親自告知的要事想必非同小可。我有種預感。如果沒錯的話……那恐怕是不容拒絕的事情吧。

「你……記得自身背負的命運嗎?」

外婆筆直地注視著我的眼睛,以憐憫的口吻發問。

「…………」

我無法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心裡早就猜到果然會是這樣了。

我往貼在自己胸口的手使勁。那裡過去曾經有『傷』。破壞精神,讓裂痕蔓延整個肉體的詛咒黑傷。傷痕的侵蝕隨著使用魔術消耗精神力而逐漸惡化,讓我在醫院裡遊走於生死交界之間。我想起了當時模糊的記憶。

——君想活下去嗎?

某人的聲音這麼問道。我回答我不想死。

——那麼君要背負命運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妾身就救君一命吧。

我討厭什麼都辦不到就結束了。我有想要幫助的人,所以點頭同意了。

想得起來的就只有這樣而已。當時在病房內發生的事情……果然不是作夢嗎?

最後那聲音說了。命運之名,那就是『朋月未永』。

我並沒有忘記。我之所以沒跟任何人講過這件事情,是因為自覺可能需要付出龐大的代價。一旦說出來就會讓大家——讓啟介同學感到內咎。

所以我將它藏在心中,希望不過是一場夢。可是外婆所說的話,以及真摯地凝望著我的眼眸,迫使我捨棄天真的期待。

「救了我的……是外婆嗎?」

我小心翼翼地發問。不過外婆卻搖搖頭,閉上了眼睛。她的表情非常沉痛,暗示著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十分不祥。

「——最長也只到下次月圓吧。」

言語緩緩地自外婆口中道出。

「您是……指什麼呢?」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問。但我卻不得不問。

然後我的命運被昭示了。

不過不是外婆,而是她背後的聲音宣告的。

房裡……還有更深層的空間嗎?

由於室內相當昏暗,之前我都沒有察覺到。外婆身後並非牆壁,而是竹簾。那兒隱約有個影子在晃動。我原本以為那是外婆被火光投射出來的影子……但其實不是。在竹簾後方的是某人的輪廓——

「是君能夠繼續當『友月未由』的時間哦。」

僅在漆黑的病房內聽過一次的嗓音。

跟語氣相反,聲音聽來像是出自於年輕女性。

我知道在那裡的是以命運為代價拯救了我的誰。

*

——咖啷、框咚。

巨幅晃動與聲音將我的意識拉回了明亮的世界。

我稍微睜開眼睛望向窗外,列車似乎正好駛上了鐵橋,廣大的河川反射著燦爛的陽光。

我將視線移向坐在對面座位上的少年,以及戴著麥桿草帽的女孩。少年把手拄在窗邊托著腮迷迷糊糊地打盹,女孩則是依偎著少年呼呼大睡。

我肩膀上也承受了重量。仔細一看,金髮少女正把頭靠著我酣睡當中。

大家都睡著了呢……

我苦笑起來。因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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