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主動接近,第一次想要接近的——大概是未由吧。
1
於黑夜造訪同時現身的是過去的敵人,在《群聚》中以《梟》為稱號的男人。而他也是愛莉莎的朋友——美澄透子的養父。我們不明白應該跟美澄一起去了美國的歐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更摸不清楚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救救透子……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愛莉莎正顏厲色地詢問歐魯。
「——你什麼都沒聽說嗎?」
歐魯抬起頭反過來問。
「嗯,我完全搞不懂是怎麼一回事。昨天才收到透子寄來的信呢。雖然有些讓人在意的地方,但上面並沒有寫什麼特別的事情。」
「這樣啊,你也是……」
歐魯嚴肅地輕聲說。
「所以告訴我,透子發生了什麼事?還有該從什麼之中拯救透子,這些全都告訴我。敵人到底是誰?」
聽了這句話,歐魯的臉扭曲了起來。
「才沒有——什麼敵人呢。事情沒有那麼單純。好吧,我就把一切告訴你們吧……說來話長,可以換個地方嗎?」
「嗯。」
愛莉莎點了點頭。見愛莉莎同意,歐魯便領著我們開始移動。
「欸,那個大叔是誰?」
還對歐魯龐大的軀體感到恐懼不已的由衣這麼問我。
「那個人是昨天提到的美澄的爸爸。雖然發生過很多事情,但那個人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壞,你放心吧。」
「嗯、嗯。」
雖然由衣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卻開始目不轉睛地觀察起歐魯,不再一味地躲在我背後。
「……那位少女是?」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很在意,歐魯回過頭來詢問我們。剎那間,由衣發出短促的慘叫聲,然後又拿我當擋箭牌了。
「她是我妹妹,名叫由衣。她知道情況,所以就算談到魔術相關的事情也沒關係。」
「這樣啊。不過她看起來似乎不是普通人……」
歐魯眯起眼睛輕聲說。由衣的耳朵跟項圈當然用帽子跟披肩藏起來了,不過他似乎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樣子。不愧是前《群聚》的魔術師——而且還是幹部級別的。
「這個嘛……是啊。由衣是靠我的魔術化為實體的存在,跟以前的愛莉莎一樣都不具備肉體。」
為了讓由衣放心,我邊摸著她的頭邊解釋。
「原來如此,看來我似乎涉入你們的隱私了,對不起。不過《方舟》的公主身上也感覺得到跟以前不同的部分,她找回身體了嗎?我們明明離開這個國家才沒多久——卻好像已經發生很多事情了呢。」
「啊啊。這方面也是說來話長,想知道嗎?」
面對我的問題,歐魯沉思了一會兒,可是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不……雖然我有興趣,但我已經喪失了過去身為《群聚》一員的自己。也因為這樣,我才能跟透子一起活下去。我不打算知道太多。」
「我知道了。那我也不多嘴了。不過按照剛才的說法,美澄的事情跟《群聚》或魔術無關是嗎?」
「沒錯。那是非常實際的問題。」
之後歐魯就默默地擺動雙腿,帶著我們前往離鬧區有段距離的家庭餐廳。喧鬧的店內有許多攜家帶眷的客人,女服務生們穿著十分講究的制服忙碌地來回穿梭。
我原本還以為一定會去杏無人煙的地方,頓時覺得有點掃興,不過飄散空氣中的食物香味讓我肚子餓得咕嚕叫了起來。這麼說來,現在已經是晚餐時間了。
「愛吃什麼儘管點。我請客。」
「謝、謝謝你。」
我道謝著說。今天還真是節省餐費的一天啊……不過既然帶我們來這種地方的話,那就表示事情就算讓外人聽到也不會有麻煩吧。
拿起送上來的玻璃杯喝永潤喉,並點好餐點之後,歐魯便鄭重地開口說:
「那麼……首先從透子的現狀開始說起吧。」
「請說。」
愛莉莎綳著臉催促著。坐在我跟愛莉莎之間的由衣也挺直背脊豎耳傾聽。
「那孩子的身體受非常嚴重的難治之症所侵蝕。直到三年前那種病都還找不到治療方式……不過現在有醫院正嘗試著施行新療法,多虧你們的朋友介紹,透子才能以臨床實驗的受試者身分住院。關於這件事情真的很謝謝你們。」
「嗯。治療不順利嗎?我看信上寫著沒問題啊……」
愛莉莎不安地詢問。
「不,抱歉。我應該先消除無意義的疑慮才對。透子的病情並沒有惡化,雖然透子目前正在接受投藥治療,但治療充分發揮了效果。原本預測只剩半年的生命也能長久延續下去了吧。」
「太好了……那麼到底有什麼問題呢?」
「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形容。對透子來說,那反而算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
「機會?」
「啊啊。如今透子眼前出現了新的可能性,順利的話,或許可以把病徹底治好也說不定。」
「真的嗎!?什麼嘛,看你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我還以為一定是什麼壞事,結果是好消息嘛!」
愛莉莎歡呼起來,然而歐魯卻大大地嘆了口氣。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就沒必要來了。透子她啊,拒絕了這個可能性。」
「你說拒絕……為什麼!?」
「真正的理由我不清楚,那孩子也不肯告訴我,不過我能想像。為了抓住那個可能性,透子不得不接受手術。她大概是害怕這點吧。」
我一邊在腦袋裡整理歐魯所說的話,一邊插嘴說:
「你說的手術有那麼危險嗎?」
「不,手術的確有其風險,但成功率絕不算低,是現在已經很普遍的移植手術。那孩子的病——以癥狀來說是器官衰竭的一種,以前也曾嘗試過移植治療。然而最根本的病因不在臟器,因此就算移植了健全的臟器也只能爭取時間,遲早還是會再度受到疾病侵襲。不過若是並用現在這個新療法的話,好像就能避免移植後病情複發。聽說第一位患者成功根治了,可是第二位卻——」
「失敗了,是嗎?」
歐魯帶著沉痛的表情點了點頭。愛莉莎的身體瞬間振顫了一下。
「手術本身很成功,但排斥反應似乎很嚴重。臨床實驗上身為第三例的透子有獲知風險的權利,所以我也跟她解釋過了。恐怕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透子才會拒絕接受手術吧。」
「的確,這樣肯定會猶豫不決啊。我能體會她的心情……」
前例只有兩件,其中一件失敗了。不管實際成功率為何,美澄身上還是形同背負著五成失敗的重擔吧。
「但我希望透子接受手術。我請主治醫生暫時先等候最終結論,不過手術需要捐贈者,不能拖延太久。已經沒有時間了,可是靠我無法讓她改變心意……」
歐魯垮下寬闊的肩膀,和愛莉莎對上眼,旋即低下了頭。
「所以拜託你說服透子吧。如果是你說的話,透子也會聽進去吧。」
「我……嗎?」
愛莉莎有點畏縮地倒抽了口氣。
「這事只有你辦得到。」
「——無論如何都必須動那個手術嗎?靠現在的治療法不行嗎?」
「的確,現在的投藥治療發揮了效果,大幅遏止了病情的惡化,不過那是有極限的。就算能夠活得長久,透子還是得一輩子做為病人安靜過活。對身體造成負擔的事情——比如生產等等的事情全都無法被實現。我希望透子能夠獲得這種幸福。」
「可是……」
「第二例的失敗也讓我感到不安。不過為了透子將來漫長的人生,我認為這是值得賭一把的機會!」
歐魯氣勢驚人,我感受到跟過去拳頭相向時差不多程度的壓力。不過愛莉莎並沒有點頭。
「透子已經決定了吧?歐魯辦不到的事情,我不認為我辦得到。」
「不,如果是你就能讓透子的心意動搖。那孩子認為自己的命是你給的,應該還有商量的空間才對。」
「讓我……稍微考慮一下。」
愛莉莎消極地回答。歐魯收斂氣勢,勉勉強強地說聲「好吧」。
之後料理送上來,大家開始用餐,不過愛莉莎卻一直保持沉默。為免打擾到愛莉莎,我、由衣還有歐魯都默默地動著筷子。不久,所有人的盤子都空了,餐具也都撤下之後,愛莉莎總算開口了。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