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哀嘆的魔女與敲響起始之鐘的野獸 第一章 初夏的陰影,壓迫的視線

友月緊緊地抓住我的制服,眼中帶著寧靜的悲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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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

搖搖晃晃地走著的我低聲說。雖然我鬆開了因汗水而黏在身上的衣領,用手扇風,但完全沒有效果。

或許是還殘留著梅雨留下的濕氣吧,明明才剛進入七月時節,整個街道上卻像是在蒸籠里一樣炎熱。再加上眼前的這片人潮所散發出來的熱氣……真是讓人受不了。

腦袋昏昏沉沉走著路的我,突然發現身旁沒人,因此停下了腳步。

我回頭找尋應該在身旁的同伴。只見她停在有點後面的地方,凝視著對面的道路。

「友月,怎麼啦?」

我狐疑地出聲尋問之後,她嚇一了跳似地看著我。

「欸……啊,對不起,啟介同學,我總覺得好像有誰在看著我……」

「有人在看著你?」

我望向友月凝視的地方,那邊全是喧鬧的人群,根本沒看到有人盯著我們這邊。

「會不會是你的錯覺呢?比起這點,我們如果不快點過去的話,就要趕不上集合的時間羅。」

「說的……也是。」

雖然友月仍感到很不可思議地看著道路對面,不過她還是同意了我的意見,開始邁出步伐。

今天是星期天。暑假就快到了,我和友月答應山崎和宮島的邀約,準備在站前廣場碰面——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假日找友月四個人一起去玩。當我想看看友月是不是很緊張而將視線落向她時,彼此的眼神正好對上了。

「干、幹麼?」

我慌張地問起目不轉睛凝視著我的友月。

「咦?那、那個……很少看到啟介同學穿便服。」

友月連忙這麼回答。也許是心理作用吧,她的臉很紅。

「哦,這個啊,我是覺得穿制服比較輕鬆啦,但這次山崎他們很羅唆,一直要求我要穿便服,說什麼如果有一個人穿制服就會很顯眼。為什麼就只有今天……」

我一邊俯視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邊回答。穿便服總是容易被評頭論足,所以穿搭十分耗心力。我翻箱倒櫃找出T恤和牛仔褲,大概是很久沒穿的關係,感覺穿起來有點緊;雖然是去年才買的,但在那之後我的個頭也長高了,再加上從我們學會魔術以來,都一直在和愛莉莎進行訓練,或許也讓我練出了肌肉。

「算了,別說我了,你穿這樣很適合哦!我可以保證。」

我這麼對身穿露肩藍色洋裝的友月說,說的並非客套話。

「……唔、唔嗯。」

友月聽了我的話後微微點頭,然後垂下臉。奇怪,難道我說錯了什麼嗎?

尷尬的交談中斷之後,我們持續走了一陣子,接著終於看到目的地。只見許多人聚集在高聳的紀念鐘塔附近。

話說回來,歐魯在那附近以《黑血之徒》的身分發表宣言,如今已經是一個月以前的事了。

時間過得真快。大概在一個星期之前,我甚至被迫和歐魯直接對戰;至於歐魯和美澄離開這個城市則是四天前的事。那天,從車站回來的路上,有一件大事發生了。愛莉莎她——

「~~呃。」

我回想起這幾天一直困擾我的問題,不由得甩了甩頭。現在還是先維持在淡忘的狀態比較好,不然我很有可能又要白白浪費二天了。在學校時,我經常陷入沉思的狀態,每次回過神時,課都已經上完了。

轉念一想後,我在廣場上搜尋著山崎他們的身影。說真的,根本沒有環顧的必要,我很快就發現他們的蹤影,卻同時也發現了不該出現在那裡的人物,對方的身影讓我表情僵硬。

「回去吧,友月。」

我停下腳下的步伐,一把抓住友月的手臂,以認真的口吻對她這麼說。

「啊,怎麼了,啟介同學?」

友月像是吃了一驚似的,交互地看著我的臉龐和她被抓住的手臂。

「先別問了,快一點!現在的話還來得及,在被對方發現之前——」

我拉著頭上浮現出問號的友月轉過身去。然而就在此時,一陣精神過於飽滿的聲音響起。

「啟介哥,你打算要去哪裡啊?」

「嚇——」

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挺身擋在準備走回頭路的我面前。她一邊用手梳理淡色的髮絲,一邊滿臉笑容地仰望著我。雖然身材乍看像是小學生,但她其實已經是高二的學生了。我畏畏縮縮地喊出她的名字。

「陽、陽名……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儘管是我在發問,但其實我已經完全掌握情況了。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自己的預感是錯的;要是我的預感正確,這個原本要用來好好休息的假日,將會變成一場煉獄般的試煉。但就像是在乘勝追擊一樣,山崎他們注意到陽名的大嗓門而走了過來。在那之中也有「她」的身影。

「哎呀——遠見同學,你好慢呢!『在約定時間的五分鐘前就要先到集合地點』應該是常識吧?」

柔順有光澤的黑色長髮隨風飄揚,看似伶俐又標緻的臉蛋正湊近我;短裙底下露出來的腿又長又纖細——對方是個連身材都無可挑剔的美少女。

「……真奇怪,我應該沒和跟冬上相約見面吧?」

我心想「自己起碼得做點反擊才行」,於是一邊露出抽搐的笑容,一邊向她——冬上雪繪提出質問。旁邊的友月臉上也露出了可怕的表情,像是在同意我似地點了點頭。

「哎呀,是這樣嗎?可是我是被山崎同學邀來的哦!你們不是嗎?」

「呃……是那樣沒錯啦。」

我一邊很不甘願地承認,一邊瞪起在冬上身後笑得一臉得意的山崎和宮島,但他們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移開了視線。

「有!我也是被山崎同學他們邀請過來的!」

陽名也舉手站了出來。冬上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對吧?今天好像是我們六個人一起玩,真是讓人期待呢。」

我再也找不到話反駁面帶微笑的冬上,於是沮喪地垂下了肩膀。

宮島和陽名穿梭在人群之中,帶頭走在我們前面,兩人身後則跟著一直相互瞪視的友月跟冬上,我和山崎則是走在最後面。起初,我被夾在友月和冬上之間,然而她們兩人不知不覺就丟下了我,散發出迸濺激烈火花的氣勢,於是我便默默地往後退開了。我凝視著醞釀出危險氣氛的友月等人,不禁嘆了口氣。

「喂,山崎,你給我好好說明一下!為什麼你要製造出這種修羅場?」

我低聲問著身旁的山崎。就算他很想約冬上來,可是讓冬上和友月碰面是打算怎樣啊?這個傢伙應該也能預料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吧。

「修羅場?你在說什麼啊,遠見,現在我們可是在樂園裡哦!那三個女生不只是班花,甚至在整個學校排名也是數一數二的,她們現在全都跟我們一起出來玩了耶,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而且,你看,友月看起來不是也很開心嗎?」

「看起來……很開心?」

在你眼裡看到的情況居然是這樣嗎?我凝視著友月跟冬上的背影,兩人似乎斷斷續續地在交談,我試著聽了一下。

「——哎呀,友月同學,你的臉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很臭耶,這樣男生們是不會開心的哦?」

友月露出更加銳利的眼神,把冬上的話頂了回去。

「像你那樣老是裝出笑臉,才叫做——奇怪,感覺既不自然又很廉價。」

言談之間,彼此的殺氣也隨之高漲。這才不是什麼樂園呢!這裡絕對是阿修羅的煉獄世界。

在因為紅綠燈號而停下腳步的人潮之中,我束手無策地仰望上方,目光就這樣停留在大樓牆面的電子看板上,視線自然而然地追逐起螢幕上的跑馬燈文字。

那是某個國家的首相遭到暗殺的快報。

總覺得最近出現很多這一類的新聞。

近來網路上也經常看見「暗殺」或「恐怖行動」這些辭彙。因為全部都是跟自己沒有直接關係、感覺距離很遙遠的消息,所以我並沒有湧現任何情感。不過,自己對於「某人殺死某人」這種事件已經感到司空見慣——我對這點倒是感觸很深。照理說在現在

這段和平的時光中,那些可怕的消息應該距離我非常遙遠,然而我大概也已經一腳踏進那種不平靜的世界了。

「遠見,綠燈羅。」

被山崎一叫,我像是怕被那些急忙邁出步伐的人潮拋下一樣,在斑馬線上沖了起來。

「對了,山崎,你們已經想好接下來要幹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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