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NO 2 愛麗絲的搖籃曲 惡夢-Baddays,Goodbye!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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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志乃。你有聽過『慘殺愛麗絲』嗎?」

是的,當若無其事提出問題的我,看見志乃眼中閃過一抹如同蚊子一生般極其虛無飄渺,然而卻確實存在的驚訝感情時,不禁擔心自己是不是問了什麼不得了的事而心生焦躁。她像這般產生明顯表情變化的現象可說是非常稀有。該怎麼說才好呢,或許這種說法有些迂腐,但這種印象的強烈程度甚至讓我聯想起天地異變的前兆。

「真是的,今天被學姊找了出去。啊……你知道學姊是在說誰吧?嗯,沒錯。就是鴻池綺羅拉學姊。」

慌張的我,說出了這種帶有借口意味的話。

時間是晚上九點過後的不久,場所是在我所居住的破爛公寓二樓最裡面的房間。鋪著六張榻榻米大的房間里,只有今年剛成為大學生的我,與她——支倉志乃兩人。

志乃的黑色大眼瞳現在正朝著我的方向。不過,如果說她現在正看著我,倒也不見得是這麼一回事。她的瞳孔總是沒有焦點,看起來就像是在全體景物中捕捉住我這個人類的影像,而不是特定凝視著我個人。當然,雖然這應該也不是事實,但是她的視線就是曖昧到讓我產生這種錯覺。

說到小學五年級的志乃與大學生的我,為何到這種時間還待在一起,率先浮現腦海的必定是「你們是兄妹?」的疑問吧!在任何的形式下,這個問題的答案都是「NO」。我們沒有血緣的聯繫,戶籍上也沒有任何的關係。就一切層面來說,我們之間完全沒有親戚關係的存在。

然而,如果有人問既然如此為什麼還會待在一起的話,首先脫口而出的答案應該會是「因為我們像兄妹一樣」吧!

我從中學三年級的夏天到高中畢業那年,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一直住在九州,然而我出生的地方卻是在大阪東邊的這條小小街道。現在的我為了獨立生活,雖然住在每月租金兩萬圓、以薄木板與鐵皮所拼湊而成、好像隨時會倒塌的老舊公寓,但當時的我卻是住在從這裡算起略偏西方一帶的高級——當然還不到一般人所認定的水準——住宅區。那時,我們跟附近人家——應該說幾乎都是跟鄰居支倉家有所往來,因此我們也就代替從當時就一直忙於工作的志乃雙親,照顧年紀尚幼的她。

所以我們之間的關係雖然不是「兄妹」,卻是「有如兄妹一般的存在」。

雖然像是一家人,卻又不是家族,既微妙又曖昧的距離。

如果用青梅竹馬或是孽緣之類的字眼來形容,或許可以傳達出這裡面的微妙差異。但因為我們的年齡有一點差距,所以用這些辭彙來表現會有些失真就是了。

總之,因為升大學這個契機而再次回到出生街道的我,與成長了四年份的志乃達成命運般——用這種表現方式讓我有些猶豫——的重逢,在歷經一片混亂之後,就像現在這樣過著兩人世界的生活。

話雖如此,但白天志乃跟我都要上課,而晚上我也要打工,所以也只不過是一星期內有四、五天一起吃晚餐,有時則是一起睡覺的同居生活罷了。

多虧今天不用打工,我才能像這樣與她一起度過優雅的餐後時間。

到剛才為止,我們都一起在看電視。所謂的一起看電視,指的僅是身處同一個空間的兩人將視線朝向同一台電視機的意思,並非指兩人對節目內容產生相同的情緒起伏。電視內容是隨處可見的益智問答節目,因主持人與來賓的對談、古怪問題以及在播出答案前插入的那些令人心生煩悶的廣告,而產生反應的只有我一人。說到志乃,只是面無表情凝視令人眼花撩亂、快速變換的螢幕保持靜默,那副完美石像的姿態就算奧林帕斯神像看到也會臉色發青。這種樣子甚至讓我懷疑她擁有透視超能力,並且為了檢查電視機為何影像不清而掃描著內部的電路。

不,說真的。跟她一起看電視,我總是覺得專註於電視節目的自己有說不出的可悲,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志乃對電視節目似乎沒有任何的興趣。她對許多人喜歡的連續劇、電影,或是音樂完全不關心,也理所當然似地幾乎不知道任何演員或歌手的名字。她也不看那些小朋友會喜歡的動畫。如果我打開電視,她就會自然而然地將視線對準那邊——但僅限沒有其他事情可做的情況——然而到目前為止,她卻沒有主動打開過電視。

我不禁擔心,這樣的她真的能在學校里跟其他的朋友好好相處嗎?不,仔細想想她的小學是升學學校,說不定連其他的孩子們也都意外地對演藝圈的事情不感興趣。

「鴻池學姊找我談了一些事情。嗯,沒錯,就像平常一樣。」

我邊苦笑邊講。

連志乃也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也許是我神經過敏或有被害妄想吧!

真是的,老是發生同樣的事,可是我總是學不會教訓——連我自己也這樣覺得。

然而,還是讓我找一些借口吧。

這都是沒辦法的事。

我實在是身不由己啊!

***

那天早上,我又——沒錯,這不是只發生過一、兩次而已——被叫到大學的咖啡廳了。

我就讀私立大學,而且是一所大部分的科系都偏往經濟與經營方面的文組大學。它坐落於大阪市中心梅田的不遠處,交通非常便利。雖然從我家到學校要花上一小時,但那也僅是因為電車每站都停的關係,實際上的距離並沒有那麼遙遠。不過話說回來,倒也不是騎腳踏車就能抵達的距離。

因為周圍被住宅區包圍,因此學校腹地十分狹窄,裡面的建築物也幾乎都是六層樓左右的大樓。每次下課都得重複下到一樓再爬上別棟大樓六樓的超麻煩步驟。雖然有裝設電梯,但剛下課時總是異常擁擠,因此我都是走樓梯。在最長距離的情況下,我必須從六樓衝下擠滿人的樓梯間,然後以百米賽跑的速度再次跑上六樓——移動的距離甚至長到讓人疑心,這是否為某種處罰遊戲。

而且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抵達的教室,如果因客滿而沒位置可坐時,那結果可說是慘不忍睹。由於無法持續站九十分鐘,因此也只能一邊祈禱有某個認識的人會抄筆記,一邊折回原先的道路。

對方指定會面的咖啡廳,就位於這種校區最西側的A館二樓之中。這間使用了校舍一半空間的咖啡廳,其大小雖然與街頭咖啡廳相差無幾,但落地玻璃窗可直接俯視下方道路,再加上利用陽台所設置的露天咖啡座,看上去倒也有種說不出的新潮感。

在那裡販賣的餐點不是拉麵或是丼類,而是種類豐富的義大利面。此外,並不是配送的而是現烤的麵包也整齊地排在陳列架上。除了冰咖啡與熱咖啡外,尚有其他種類的花式咖啡可供選擇,而且也有供應果汁以及普通的輕食。

不愧是兩年前才剛落成的新校舍,應該這樣說才對吧。

創校長達七十年以上的大學,至今為止校舍當然經過許多次的重新翻修,然而建築物仍不免帶有破舊感。就現在的時間點而言,最舊的C棟與D棟更稱得上是陳年古迹。然而,它們仍是實實在在的水泥建築,還不致於面臨「其實這是木造大樓」的慘狀。不過在長年的風雨侵蝕下,泛灰的外牆已經顯露出並非多心的龜裂痕迹。

而另一方面,A棟大樓則是美崙美奐又非常具有現代感。貼滿純白色磁磚的外觀看起來雖然像是同一棟建築物,但內部卻分成南北館兩個部分,並以橋樑般的空中迴廊相互連接。中央則是挑高三樓的大廳,抬頭則可以看見設置在半空且充滿時尚感——卻微妙的不具意義——的雕塑品。就毫無意義這點而言,更誇張的大概就是種在大廳的椰子樹吧!當然那並非是真正的實體,但擺放這種昂貴玩意兒的目的究竟為何,沒有任何人明白。

雖然,設計者的理念到底能傳達到什麼程度非常微妙,但總而言之,我仍然認為這裡十分具有開放感,可以說是一棟漂亮的建築物。

總之,A棟正是一棟以現今年輕人為對象所興建的大樓,因此它的評價頗高。當然,位於此處的咖啡廳也一樣。咖啡廳在午休時跟樓下的學生餐廳一樣異常擁擠,如果不事先佔位置,雖沒有離譜到爆滿的程度,可也會擠得找不到位置可坐。而這也是它受歡迎的證據吧!

只不過,我不常來這種場所。

原因無它,因為這裡賣的東西實在太昂貴了。

雖然,價格比街上的咖啡廳便宜,但說到底仍僅有便宜一點點而已。如果有人問這裡是不是跟學生餐廳一樣便宜,答案當然是沒這回事。即使除了這裡之外,現在大概沒有能以四百圓就吃到培根蛋汁義大利面的店家,不過考慮到世上還有兩百五十圓拉麵的存在,所以仍是無法否定這間咖啡廳的餐點是十分昂貴的事實。

不過,我的朋友認為這裡的味道有那個價值,但是對窮學生而言,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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