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度超越五百米的大鐵柱的逃生道上,禊和邁克爾·奧爾森兩人對峙著。
網狀架構的小鐵架夾在兩人中間,而他們兩人的槍口死死瞄準對方。
禊的心像是撞鐘一樣砰砰砰地狂跳著。
說實話,她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次在近戰中打敗邁克爾·奧爾森——就算是面對那個肉體已經老化的退伍士兵邁克爾,也一樣。『自己究竟能否戰勝這個肉體強化過後的邁克爾呢』,心中的不安在急劇膨脹。
「……黑貓么?」
邁克爾忽然開口。
「?」
禊皺起了眉頭。
「故意讓軍用直升機接近,將敵人的注意力引開,然後再從大鐵塔上空降突擊。這裡,可以說是能夠在四百五十米展望台全方位防守的我們的唯一軟肋。瞄準我們的頭頂——真是個不錯的作戰計畫呢」
「那又如何。就結果而言不還是被你發現了么」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做同樣的事。這也是黑貓……正臣·十河很可能會去做的事」
「你知道正臣么?」
邁克爾口中說出這個名字的那一刻,禊感到非常驚訝。
「在他還沒有被稱為黑貓之前,我們見過一面呢。我也就有了『如果是他的話,或許會這樣進攻』的預感」
禊砸了砸嘴。
一直以來總是只有自己一人被蒙在鼓裡。
邁克爾的妻子與女兒的遭遇,還有他和正臣相識的事,禊都一無所知。
「……廢話,少說」
禊說道。
「我是來阻止你的。快把導彈發射系統解除」
「不行」
「因為要復仇,么?」
「……」
這個沉默,帶有『肯定』的意味。
「你快說些什麼啊,邁克爾!」
「這是我個人的問題,禊,這和你沒關係。別過來礙事了」
「是么……那我也就沒辦法了」她低聲說著,狠狠瞪了他一眼。
「就算要把你打個半死,都要阻止你!」
禊開槍了。
像是有預知能力似的,邁克爾動起來,子彈擦過他的肩膀。
邁克爾用手槍反擊。子彈集中了金屬的欄杆,濺出火花。
他們在像是迴廊一樣環繞著鐵柱的逃生道上展開追逐戰,不停地對射。兩人繞了『迴廊』半周,你來我往。
禊躲在柱子後面,而邁克爾也同樣藏身於柱子之後。
各自將打空的彈夾彈開,換上新彈夾。
「你要我說幾次才明白!你的攻擊還留有迷茫!如果不克服這點迷茫的話,無法打倒敵人!」
「吵死了,臭老爸!」
她靠在柱子上大喊著,順便朝邁克爾躲藏的柱子那邊打了兩三槍。當然,九毫米的手槍子彈無法貫通柱子,這只是她惱怒的發泄而已。
「收手吧,你不應該插手這件事的」
「別開玩笑了!既然你要擅自決定復仇的話,我就自作主張地阻止你復仇!就是那麼簡單!」
「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禊!」
雙方都從柱子後跑出來。
再在圓環形的道路上奔走,射擊。
但是這次,雙方是相向衝來的。
幾乎同時,兩人的子彈都耗盡。
邁克爾和禊扔開手槍,瞬間縮短距離。
兩人的行動,顯得一點都不保守。
全速衝刺的兩人的身體,在迴廊上的一點激突。
雙方都被彈開——但是,因為體重上還有差距,禊受到的損傷比較大。
迅速站起來的邁克爾,對倒下的禊踢出一腳。
而她馬上翻滾身體躲開踢擊。
邁克爾的右勾拳,襲向像是鯉魚打挺一樣站起來的禊。
她將手肘提到頭側,擋住了拳擊。照原計畫,她是直接用這隻手肘擊打邁克爾的太陽穴的,但是——邁克爾的這記右鉤拳只是為了限制住禊左手的假動作。
他用力拉扯禊的左肩,使她上半身無法保持平衡。
然後,毫不留情地使出一記左直拳。
她反射性地將雙手交叉在面前作為格擋。
拳頭的衝擊讓禊的手又痛又麻。就算完全擋下攻擊,自己受到的傷害也不少。再這樣吃下幾發的話會撐不住的。
禊為了拉開與邁克爾的距離,先將抓住自己左肩上的手甩開。在自己退後的同時抓住他的手,由內而外一掰,順帶用腳使出踢擊。
邁克爾用小腿壓住禊的踢擊。
用這一連串動作,與邁克爾拉開距離,重整自己的架勢——禊,是這麼想的。
但是,邁克爾就像是讀取了她的思考一般,往前跨了一步。
反射性地用雙手擋住臉的禊,下腹部受到重拳襲擊。
「——嘎哈!」
一瞬間呼吸都停止,感覺胃袋裡的東西都要倒流出來。
禊彎下了腰,邁克爾乘此機會,舉起了手肘。
她忍耐著痛苦,用兩手抱住了邁克爾的腳。
下一個瞬間,咚,沉重的衝擊以禊的後背為中心在全身化開。
邁克爾強烈的肘擊,擊中了禊的背部。
因為痛苦太過強烈,腦袋在一瞬間變得空白,意識也開始朦朧。
但是,在這裡倒下的話,一切就都結束了。
「嗚啊噢噢噢噢!」
禊想是要竭盡自己最後的力氣一般,從丹田深處發出了一聲咆哮!
用全力將邁克爾的身體壓倒,將他撞到迴廊的欄杆上。
欄杆因為衝擊大幅度地搖晃著。
邁克爾再度對禊的背部來了一發肘擊。
在雙方的身體稍微離開了一點的那一剎那,邁克爾的膝蓋頂到了她的下巴。她整個大腦都在搖晃,視野也變得模糊不堪。
禊雙膝跪地,緩緩倒下。剛才的一擊引發了腦震蕩的癥狀,她現在已經陷入神志不清的狀況。
禊和邁克爾之間,還有一條不可逾越的,技術經驗以及力量的鴻溝。在武藝超群的他面前,那種誤打誤撞的奇蹟翻盤根本不可能出現。
邁克爾有些悲哀地看了一眼禊,轉過身去。
「……給我等一下」
她咬牙切齒地憋住一句話,將他叫停。邁克爾皺著眉頭回過神來。
禊用顫抖的手撐起自己的身體。
正如同邁克爾·奧爾森擁有的壓倒性的經驗技術及力量那樣,筱原禊擁有的,是超乎常人的抗擊打能力與強韌的精神力。
不過,這一點也在邁克爾的意料範圍之內,所以他才下定決心給予她無法再站起來的重創。
實際上,禊已經談不上擁有意識了。她的腦內一片混亂,視野也非常朦朧,身體使不出力。肉體方面受到的創傷非常嚴重。
就算是筱原禊,受到此等的重傷後,也不可能馬上動彈。
但是,她還是站了起來。不管被打了多少拳,不管倒下多少次,她的意志依然堅挺,依然支撐著現在的她。
所以,邁克爾·奧爾森才會有所動搖。
「住手吧。在這樣下去,就算是你,也會挺不住的」
「你在說什麼啊……還沒完呢,來,來吧。尖刀·奧爾森」
她支起顫抖的雙膝,擺出戰鬥姿態。
在門外漢眼中顯得非常脆弱的少女的身子,讓邁克爾莫名地覺得恐怖。
但是,下個瞬間——禊的身體迎來了極限。
她搖晃著往後仰,倒向了欄杆。
因為剛才的格鬥被弄得半殘的欄杆不受重負,彈開了。
她的身體倒向空中。
——果然,還是沒能阻止他。
在漸漸微薄的意識之中,她這樣想著——從五百米的高空飛下,感覺就像是鳥兒在空中飛……
「——禊!」
這個喊聲將她拉回現實。
她一抬頭,發現邁克爾抓著自己的手。兩人四目相對。
「振作一點,禊!快抓住我的手!」
「……邁克爾」
禊抓住了她的手。
他用力將她的身體拉了起來。
兩人癱坐在通道上。
禊的心臟正在砰砰狂跳,而他也是一樣。
「……」
沉默持續良久。風聲顯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