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歪空公主 第二章 年末

時值十二月三十日星期三,下午三點,星領學園。

真九郎獨自走在進入寒假期間的學校校舍內,走廊上幾乎看不見其他學生,四周充滿了冷冽的空氣,使得靜靜漫步其中的真九郎不停搓著手。可以聽到於中庭練習的足球隊隊員鏗鏘有力的呼喊聲一陣一陣從窗外傳來。

真九郎之所以在寒假期間來到學校,主要是因為銀子在社團教室有事要做,於是真九郎才會陪她一起來待著看報紙。他從早上到下午都在認真看報,午餐則是用水果麵包隨意果腹。沒想到當他起身去廁所完準備回教室的途中,發生了一件預想不到的意外。原來他被湊巧回來學校巡視的訓導主任撞見,被一句「紅,你跟我來一下」給叫住,帶到辦公室去。

「我說紅啊,雖然你平時品行良好,但是成績和出席率有點說不過去呀……」

真九郎被迫聽了大約一小時的訓話。至於被問到自己為何放寒假還出現在學校內時,真九郎隨便找了「我只是陪朋友來參加社團活動」的理由搪塞過去。訓導主任似乎不太在意這件事,倒也沒再多問什麼。真九郎得以從教職員辦公室被解放是幾分鐘前的事,被訓導主任東問西問的過程中,其中一句「紅,你想好將來的路要怎麼走了嗎?」,不知為何至今仍在心中盤繞不去。可能是因為平時沒有仔細去想過這個問題的緣故吧。

紅真九郎的未來將會如何?

想要走怎麼樣的路?

繼續當一名糾紛調解人,這是真九郎目前的打算。不過要是不得不選別條路走的時候,自己還有什麼路可選?一般來說,人都會想選擇自己擅長的,有興趣的領域當成工作。然而真九郎並沒有什麼特殊專長,也沒有特別想做或做起來特別拿手的事。

像自己這種人應該怎麼辦?

……真傷腦筋啊。

真九郎嘆了口氣,後悔不該去想這件事。說到底,現在的真九郎無法想像周遭的環境會產生何種變化,畢竟就連數次與他對立,互相傷害彼此的惡宇商會都與他休戰了,天知道未來還會發生什麼變數。自己有可能明天就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而命喪黃泉,誰都無法一口否定這個可能性,世間上那些死於非故的人,事前又有哪一人能預料到呢?真九郎不是那種想活得比別人久的人,不過最近倒是有了不想太早死的念頭。要說為什麼的話,或許是想親眼看到那名充滿活力的嬌小女孩長大成人,獲得幸福吧?只要了卻這個心愿,之後變得如何都無所謂了。我這人活得也太悲觀了吧?真九郎臉上浮現自虐的笑容,同時輕輕打了個哈欠。

爬上樓後轉彎準備回新聞社社團教室時,銀子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當真九郎向她解釋自己拖到現在才回來的原因後,銀子一副無奈地回答「我就知道」。銀子今天的工作似乎已告一段落,接下來她打算去鬧區買點電腦零件。

「你呢?要是你還想留在這看報紙,我可以先把鑰匙借你……」

「不了,我也差不多該回家了。」

真九郎將剛才看的報紙整齊折好,放在桌上,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接著兩人一同走出了社團教室。等到銀子鎖好門後,真九郎與銀子兩人並肩朝一樓的換鞋處前進。

兩人在走廊上移動的途中,聊了有關新年的話題。

「銀子,你家今年還是和去年一樣嗎?」

「……是啊。」

每年正月,村上家的夫妻倆都會單獨去旅行。據說身為女兒的銀子自願留下來看家的原因並非不想當父母的電燈泡,單純只是她討厭旅行罷了。

「你那邊也是老樣子嗎?」

「嗯。」

真九郎每年正月都會在崩月家渡過。由於還得進行大掃除,除夕當天雖會待在五月雨庄,但晚上就會去崩月家過夜。雖然真九郎當初認為既然搬出來一個人住,正月一個人過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冥理似乎猜到了真九郎的心思,因此打電話告訴他「真九郎,你也是我們家的一份子,記得要回來過年」。

兩手空空回去似乎不太好,該不該買點些和葉子回去呢?

正當緩緩走著的真九郎思考這個問題時,銀子忽地一句「我稍微打岔一下……」,問了他一個嚴肅的問題。

「你有沒有好好地在想怎麼償還情報費的事啊?」

「啊……關、關於這個嘛……」

「你該不會覺得可以拖時間矇混過去吧?」

「……」

「你老實講,我不會生氣。」

「其實……是有一點。」

話才說完,頭部就挨了銀子一記。

「……你不是說不會生氣嗎?」

「我這不是生氣,是在責備你。」

由於臉部的瘀青消得差不多了,真九郎本來想在除夕那天去楓味亭打工幫忙,沒想到被銀子一口拒絕了。

她看著真九郎臉上殘留的傷,對他說:

「你還要繼續做嗎?」

「做什麼?」

「糾紛調解人。」

「當然。」

「……那你就給我好好養病,反正明年還有一堆事等著你,沒錯吧。」

看來該付給銀子的情報費可以不靠打工,而是等到本職——糾紛調解人的工作有收入再償還了。話雖如此,真九郎自己也不知道往後到底會不會接到比較正常的委託。

兩人走出校門後,穿過學校附近人較少的路來到車站。要去買東西的銀子和真九郎搭的電車是反方向,而先駛進月台的是真九郎的車。電車門一開,立刻有大量乘客陸續下車。

仔細想想,今天是今年最後一次見到銀子。

該說些什麼呢?

真九郎稍微想了一會,然後開口:

「銀子,今年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真是抱歉啊。」

「是啊,發生了不少事呢。」

「來年也請你多多指教啦。」

「這才是我要說的。來年請多指教。」

真九郎心想這對話聽來平淡無奇,卻相當符合他們的風格。即便有許多話想說,卻也不會將它全用話語表達出口。這或許就是一般被社會上稱為「知己」的關係吧?

真九郎就在銀子的視線下搭上電車。當車門關起,真九郎透過車內的窗戶看著銀子時,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發現她的表情比往常來得溫柔許多。

十二月三十一日,星期四,五月雨庄內。

比平時還更早起床的真九郎先隨便吃了點早餐,接著開始著手進行年末大掃除。首先將該洗的衣服丟到洗衣機內,再用掃把將院子里的落葉清理乾淨。等到洗衣機的運轉停下來,將裡面的衣物拿到大太陽底下曬之後,下一步是拖一樓及二樓的地板。另外再用抹布將窗戶、牆壁、樓梯扶手與玄關的共同鞋櫃等地方的臟污徹底擦乾淨,同時不忘從倉庫拿出新的燈泡換下走廊上那些快壞掉的。當真九郎做完這一連串的工作停下來鬆口氣看看時鐘時,發現時間竟已接近中午十二點了。

真九郎敲了敲環房間的門,數次對裡面喊「環姐,你醒著嗎?」,仍沒得到任何回應。由於昨晚真九郎被環拜託,要他在接近中午的時候將她叫醒,心想沒有辦法的真九郎只好打開房門走了進去。只見房間內凌亂不堪,而環整個人蜷在位於正中間的棉被中睡得香甜。真九郎搖了搖環的身體,嘴裡一邊呼喊著「環姐,快起床啊」。

環以一副明顯還在睡夢中的聲音回答:

「……再讓我睡一下……五分鐘……」

「不行啦,請你快點起來。」

「嗯……那再睡十分……」

「怎麼越來越長了……總之請你快點起床啦。」

真九郎強制將棉被扯開之後,環才懶洋洋地爬起身來。

她一邊搔著亂翹的頭髮,一邊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

「真九郎,我好餓喔,你快弄早飯給我吃……」

「都已經要中午啦。」

「那就弄午飯吧,不管什麼我都吃……」

環大大張嘴打了個大呵欠,可以聽見從她的肚子傳來「咕嚕嚕」的空腹聲。

這已經遠遠超越懶散的等級,根本跟原始人沒兩樣了吧?真九郎不禁如此認為。

「從以前我就很想問了,環姐你房內沒有鬧鐘嗎?」

「沒有啊,因為我根本不想用那種東西。」

「不想用?」

「因為你看啊,那個一到早上就鈴鈴響的,吵都吵死人了,叫我怎麼好好睡覺嘛~」

真九郎發現根本無法跟她講道理,於是決定不再追問下去了。

「性慾、食慾還有睡眠,這些人類三大需求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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