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醜惡祭 下 猶豫

十二月二十二日。周二。

真九郎認為要想從傷愈到早期復歸,首先應該找回以前的生活節奏。所以他就在太陽升起前起床,開始了活動。疊好被褥,打掃房間。接著去拖走廊。不過他在樓梯邊發現了念叨著「神啊,請賜我男朋友吧……」酩酊大醉的環。真九郎把她送回她自己的房間,順便處理掉空罐子等等垃圾,把積攢下的衣物也都洗好。隨後等他換上制服,弄好早飯去上學時,時間還綽綽有餘。

他最先前往教師辦公室。

「紅同學,最近你經常請假休息啊……你身體也不是很弱吧?是在做什麼嗎?」

「其實,我在打工……」

「做什麼工作?」

「……呃,主要是些體力勞動」

真九郎和正悠閑喝著茶的班主任園田老師說了一會兒,把自己缺席的理由適當的編下告訴他,之後就離開了辦公室。正想去教室的時候,他停下來想了想,決定先繞路去下小賣部。

清晨的校舍完全被靜寂所支配。深冬的冷氣飄散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中。天空很渾濁,室內的空氣也很乾燥,不過自己並沒因這些而感到太多不快,應該是表明身體恢複得已經差不多了吧。

因為上周有一半都在休息,所以像這樣來到學校讓他有種久違的感覺。

那晚,真九郎等星嚙絕奈離開後,便徑直前往山浦醫院。他治過傷回到五月雨庄,剛鋪開被褥不久,就睡死過去了。就這樣睡了大約十個小時也沒醒過來。看來在那種快要精疲力竭的狀態下還勉強自己很多次的影響是相當嚴重的。真九郎在來玩的環的打擾,和為打發時間過來的暗繪那「少年。女人因戀愛而光彩,男人因苦難而閃耀」的微妙鼓勵中,在自己房間里靜養。暫時專心養傷。現在養好身體比上學更重要,因為事情還沒結束。

過不了過久,那個紅髮魔頭就會再找上自己。

雖然到現在還沒接到她的聯絡,不過爭奪戰一定會再開的。對自己來說,應該趁現在儘可能掌握事態,調整身心作好迎擊準備。

「……實在是覺得有些不充分啊」

真九郎撓著頭嘟囔著,重重的嘆著氣。

他養傷的那段時間,並不是什麼都沒做。真九郎拖著滿身傷痛的身體去見了靜之,把現在的情況報告給她。還通過電話拜託銀子做新的調查。

可在這些之前,在最關鍵的地方,他還沒能調整好。

就是說他的精神遠沒像身體已經恢複過來。

在那晚斷掉的緊張神經到現在也沒能重新綳起來。

真九郎邊想著這樣下去可就糟了,邊走到了小賣部。排在結束晨練的運動部學生們中,買了豆沙麵包和牛奶。

他抱著裝著這些的袋子,上樓梯向一年一班走去。

在微暗的教室中,依然只有村上銀子一個人。她看著筆記本電腦,和平時一樣正在工作。真九郎打開了熒光燈,先等教室中都亮了才開始移動。他稍稍猶豫了下是不是該打開窗戶,不過因為今天早上太冷,所以還是放棄了。真九郎向銀子走去,邊把豆沙麵包遞過去邊向她打著招呼,「早啊」。雖然每次她都沒有回答過,不過從她接東西的動作來看,她好像並沒有不高興。

真九郎靠到旁邊的窗子上,看著銀子充滿理性的側臉,猛然想到。

自我管理很徹底的銀子,基本什麼都很順利。在工作上也是這樣,一次也沒聽她說過「感覺不好」這種話。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作為情報專家活躍在第一線吧。這是作為糾紛處理人尚不成熟的自己,無論如何都想學到的部分。

「吶,銀子……」真九郎試著問她。

「那個,有沒有,讓頭腦一下子清醒的方法啊?」

「上月的報酬」

「呃?」

「你已經有辦法支付了嗎?」

「呀,那個還……稍微……」

「如果付不了你要怎麼辦?」

「啊……寒假期間,我會作牛作馬在你店裡幹活的」

很好,銀子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你委託我查的東西,我已經預先放到你桌子里了。還有你休息時的筆記也已經複印好放在裡面。如果還需要什麼其他東西,我等下會聽你說」

「……是,總是給你添麻煩,謝謝你了」

看真九郎低下頭,她馬上不在說話。再次埋頭開始工作了。

真九郎輕嘆著氣,一動不動的在那裡站了一會兒。但,他臉上掛著苦笑。

雖然多少態度有些強硬,不過這卻讓自己感覺稍微有些清醒。

是說這青梅竹馬壓力的話語,比五月雨庄的業務,班主任的訓導,早上寒冷的空氣對真九郎更有效果嗎。大概是因為以前被她罵得太多,已經在自己的本能中烙上要立即清醒過來的印記了吧。在自己的人生中,不用說,當然是母親罵自己最多,但是僅此於她的,毫無疑問就是村上銀子。

真九郎雖然想找些別的話題,不過他不好意思打擾銀子工作,而且其他學生也差不多該進教室了,所以他老老實實走回自己的座位。確認了下桌子里那疊印好的A4紙。兩手輕拍著自己的臉,「……好的」的小喝一聲。

英氣十足。

大腦也多少有些清醒。

差不多該重新鼓起幹勁了。

人世中有繁多的問題,而人們對這些的態度,大致可以分為三類。就是解決,好好與其交往,無視這三類。無視所需要的是「決斷」,好好與其交往需要的是「妥協」,而要想解決的話,那必不可缺的就是「智慧」。

要讓糾紛處理人來選的話,當然是選擇解決問題。

不過很不湊巧的是,紅真九郎的智慧稍稍有些不足,他現在處於一種靠著周圍人的善意和合作勉強維持的狀態。這次他也總是被人幫。

上午的大半上課時間,都被真九郎用來閱讀和整理從銀子那裡得到的情報。雖然作為學生來說他已是不認真至極,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真九郎新委託銀子調查的有兩點。

關於這兩點已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答。

首先是星嚙絕奈。綽號《孤人要塞》。惡宇商會的最高顧問。她之所以能在這麼年輕就坐到這個位子,是因為她家族的關係。里十三家之一的《星嚙》家,是和惡宇商會的設立有著深厚關係的家族。而參加會社經營是這家族的傳統。並不只是血緣,還要具備與那職位相應的物理上的力量,這是只有暗黑世界中才有的事情吧。

親身體驗過的真九郎能夠理解這點。如果有那麼強大的暴力的話,確實連取柔澤紅香的性命也應該是可能的。出其不意的襲擊正要上車的紅香,用戰鬥用的假手進行攻擊。與此同時,引爆設置在地下停車場的數十個炸彈。把反擊的機會和出口封住活埋掉敵人,自己卻能輕鬆逃脫。這是只有以異常耐久力而自傲的絕奈才可能達成的,相當胡來的戰法。

對暗黑世界中的眾多組織來說,柔澤紅香是他們的仇敵。惡宇商會自然也不例外,就是說,絕奈是代表組織制裁紅香嗎。雖然自己對那個紅香會這麼簡單就被偷襲覺得很不自然,但現在想這些也沒有意義。對真九郎來說,他只有相信自己的老前輩紅香了。

另一點,是那封紅色的信。關於這信,真九郎並沒有見過實物,讓他認為這信可疑的根據只有靜之的證言。正因為以上的理由,所以在上次調查的時候並沒有包含這個,不過這次他不想放過任何疑點,所以委託銀子進行了調查。

真九郎對銀子說,有沒有其他失蹤事件牽扯到這紅色的信,我想你幫我調查下看看。

而那結果,令人意外。

只今年就有將近五十起相關事件。如果要算上過去的話,數字將是現在的幾倍。在向警察申報的調查請求中,也有幾個類似的事例。就是「失蹤前有紅色的信寄來」的證言。還有就是除失蹤了的本人外,沒有其他人看到過信中的內容這點是一樣的。媒體上沒有好好報道過,是因為現在的社會已經扭曲了吧。現在這年代,一年的失蹤者就達幾十萬人。因為不能理解的理由失蹤的人數不勝數。所以只要沒有明確的案件性,警察就不會插手,而喜歡炒作的媒體,也認為這沒有深究的價值。失蹤人的資料雖然已匯總過,但這些人的出身、年齡、性別都沒有絲毫關聯,並沒能找出什麼共同點。

還有一個令人遺憾的報告。就是有關瀨川夫婦被殺的事件,搜查的延遲雖然有可疑的部分,但具體情況仍不明確。只是,好像有從高層施加的壓力在阻撓調查。

再有,是個讓人高興的報告。那是有關於瀨川早紀的新目擊情報。日期是十二月九日。時間是下午一點左右。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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