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斷頭台 第二章 一年三班座號八號 九鳳院紫

這天早上,真九郎帶著睡眠不足的腦袋走進學校,並且在人煙稀少且一片寂靜的走廊上漫步而行。真九郎經過教職員室前面時,順便看向布告欄一眼,上面貼著社團活動的消息及校內新聞,還有針對三年級的升學就業說明會通知。真九郎還只是一年級的學生,從事糾紛調解人工作也只有僅僅一年,不過還是得先決定好將來的路。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昨天告別露西後,真九郎不斷思考自己的出路,既然已經成為糾紛調解人,當然應該要以成為一流高手為目標,倘若能像柔澤紅香一樣嶄露頭角的確再好不過,但是對現在的自己而言,那還只是個遙不可及的目標,也是個不切實際的夢想。真九郎覺得自己確實付出過努力,在崩月家鍛煉的八年光陰對他來說是個驕傲,也多少讓他增加些許自信,不過那隻能算是打好基礎,問題在於將來該怎麼磨練自己以及累積經驗,因此只能努力工作,而且最好是有意義的工作,不是像協尋離家出走的人、為了逮住塗鴉的慣犯而熬夜監視、或是追趕在商店街搗亂的不良少年集團等等,而是更有意義且能夠磨練自己的工作,現在做的工作應該都不夠格吧。

真九郎一邊走上樓梯,一邊在腦中思考。

自己其實還滿喜歡學校的,說不定會考慮考大學,到時候自己想怎麼做呢?奇怪的是,以前的自己幾乎沒有思考過這種事,也不曾擔心過,明明現在賺的錢都用在高中的學費及生活費上,明明就沒有半點像樣的積蓄,為什麼之前完全不會擔心呢?

當真九郎終於想出理由時,心中卻突然冒出不愉快的心情。

……也許我打算依賴崩月家。

崩月家非常富裕,要是拜託師父的話,他應該會願意幫忙吧。

這樣絕對不行。

這種想法真是太卑鄙了。

至今已經受到他們不少照顧,難不成紅真九郎還要繼續麻煩他們嗎?

自己必須要有所改變成長,惡宇商會的邀約或許是個絕佳的機會,但是心裡還是有點猶豫,無法踏出這重要的一步,就和踏進幼稚園的第一天完全一樣。走到幼稚園前雖然沒問題,卻只敢在遠處看著年齡相近的小朋友們一起玩耍,遲遲不想鬆開媽媽的手,也不敢獨自行動。不論傷腦筋的母親怎麼哄騙或是幼稚園老師親切地找自己說話,真九郎都聽不進去,那時候的自己到底懷著什麼想法呢?

真九郎帶著鬱悶的心情打開教室的門,看到一如往常地首先抵達教室並且開著筆記型電腦的青梅竹馬後,真九郎才回想起當時是銀子帶自己進去幼稚園的……

當時有個戴著眼鏡的女孩走到牽著母親不放的真九郎身旁,並且強硬地拉著他的手離開,完全無視於真九郎的意願,雖然真九郎拚命地想要甩開她的手,但是當時銀子的力氣比較大,所以真九郎就這樣被拖到房間的角落。真九郎認為這個女孩好可怕,而且害怕得泫然欲泣,此時銀子突然遞了一本書給他,雖然已經忘記那本書的書名及內容,不過還記得是本圖案非常可愛且用色十分漂亮的圖畫書,被書深深吸引的真九郎接過那本書,並且當場翻開閱讀,當他回過神時,發現銀子就坐在身旁和他一起看著那本圖畫書,這幅情景似乎也讓母親放下心,在真九郎沒有察覺的時候離開幼稚園,而真九郎並不知道自己不會感到寂寞害怕的理由。

就讀國中時,真九郎曾經問過銀子當時為什麼會過來抓住自己的手,而銀子的回答則是「看到扭扭捏捏的傢伙就會覺得很不耐煩。」

那時候和現在明明已經經過十年以上,真九郎卻覺得自己似乎沒什麼成長。

真九郎將書包放到座位上,打開電燈以及一點窗戶讓空氣流通,他接著拉開銀子前面座位的椅子坐了下來。

並且不經意地對銀子提出問題。

「銀子,你有存錢嗎?」

銀子沉默不語,若無其事地繼續敲著鍵盤,真九郎則是拿出剛剛在路上去便利商店買的白色塑膠袋,裡面和往常一樣裝著紅豆麵包和牛奶。

銀子以單手接過袋子,此時終於做出反應。

「你剛剛說什麼?」

真九郎思考片刻,又再度說出同樣的問題。

「你有存錢嗎?」

「存錢?」

銀子皺起眉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銀子抬起頭回問:

「說吧,你要多少?」

「要多少?」

「這次不算你利息。要借多少錢?要借多久?」

「不是,我不是要跟你借錢啦……話說回來,拜託你不要用那種看著敗家子的母親的眼神盯著我,而且我從來沒有跟你借過錢吧!」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你在上完游泳課要回家的路上說想吃冰淇淋,所以我借你一百圓七次;二年級的時候,你想要到糖果店抽籤,所以我借你十圓五次;遠足的時候,你因為弄丟買零食的錢而哭哭啼啼,所以我借你三百圓一次;還有……」

「好啦……下次我會還清的……」

為什麼這傢伙會把以前的事記得這麼清楚呢?

單純只是因為記憶力很強嗎?還是有其它原因?

「那怎麼會突然這麼問我?你有什麼目的?」

「沒有,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當然有存。」

「多少?」

「八位數。」

真九郎非常後悔自己提出這個問題。

雙方的經濟能力根本沒得比。

現今社會光靠情報就可以賺到不少錢,再加上銀子似乎將工作賺到的錢運用到股票等等投資上。

身為情報商的銀子已經算是個相當獨立的女性。

與真九郎完全不同。

「……順便問一下,工作還算興隆嗎?」

「我看起來很閑嗎?」

連忙碌的程度都和真九郎宛如天壤之別。

而且,真九郎現在手邊完全沒有工作……

銀子以狐疑的眼神看著心情低落不已的真九郎。

「到底發生什麼事?」

「你曾經想過將來的事嗎?」

「什麼?」

「該怎麼說呢……這只是我一時興起的無聊疑問啦,你想過將來的事嗎?」

「將來啊……」

銀子保持沉默開始思考,並且摘下眼鏡用布擦拭,除了在家人及真九郎的面前以外,銀子從來不曾拿下眼鏡,因為她好像不喜歡此種毫無防備的感覺。摘下眼鏡的銀子的確看起來比平常的她還要穩重,卻也帶有些許柔弱感,對銀子來說,眼鏡或許就像是心理上的盔甲一樣。

銀子重新戴上眼鏡,並且以平常的語氣回答:

「如果是你的將來,倒是很容易猜到。」

「嗯……我的將來是什麼樣子?」

「幾年後會流落街頭。」

真九郎不禁心想:還真是冷靜到極點的分析。

而且現在的真九郎完全無法反駁這個論點。

雖然銀子抓住機會說明糾紛調解人多麼難賺錢、多麼危險以及有多少人轉行,不過當她看到真九郎毫不反駁,反而覺得他有點可憐,因此最後以無可奈何的語氣:「如果你真的流落到街頭的話,就來我家工作吧。」如此加以補充。

「你雖然很笨又抓不到做事的訣竅,不過體力還不錯。」

居然把我講的這麼慘……

不過這些話從銀子的口中說出來,真九郎竟然不會覺得火大。

真九郎以前曾經想像過和銀子一起經營拉麵店的情景,那個夢想還真是令人懷念。

「聽起來還不錯……」

真九郎的心底瞬間閃過「這種人生其實不壞」的想法。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夢想無法實現,所以心中才會閃過這個念頭吧。

自己恐怕沒辦法適應這種幸福的人生,雖然不清楚原因,也許是心裡並沒有想要過著幸福人生的慾望,也可能是無法想像出具體的情景。一定是八年前的那場事故讓真九郎心中的某個部分完全損壞,而且那個部分無法再度修復。

銀子以掃興的表情看著沉默不語的真九郎。

「真的沒有事嗎?」

「……我有點擔心自己能不能繼續做下去。」

「你到現在才發現這個問題?」

「嗯,現在才發現的。」

「你還是一樣笨……不過這樣也好,你總算開始正視現實生活了,那你好好想過了嗎?」

「我想過了。」

「結果呢?」

「我覺得是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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