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皓月當空的夜晚。天井院家本家的和式房間里。
天井院廣大跟天井院翠再次碰頭。
「就是這樣,非常開心呢。甚至都想把祖父大人一塊兒帶去了呢。」
「就是啊。有那種活動的話,要事先打個招呼嘛。」
被孤立在外的廣大嘟起嘴,賭氣般叨咕道。
可是翠卻依舊微笑著說,
「哎呀,可是您不是說最近要作為財閥傘下會社的顧問而忙上一陣子的嘛。」
「那種東西,都是次要的啦。要是能圍觀到那麼有趣的表演,就算倒閉掉一兩個會社,又有誰會有意見呢。」
應該會有很多人不滿就是了。翠將這句話憋在了心裡。
相對地,以稍微認真的表情繼續道。
「水樹君考慮地比我所預料的更加周到。可是,跟他的策略一樣,本人的思考之中,靈光一閃或者說來自於直覺的部分太多了,我想他是不是連自己的事都還有些沒能把握的呢。」
「就是說,明明腦袋很靈,卻是根木頭。」
「簡單來說就是那樣呢。不過,我覺得這樣剛剛好。至少,我能狗安心地把神菜醬交給他。」
「所以才特意自己一個人提前結束旅行回來了嗎?」
「是啊。因為不想老待在旁邊當電燈泡嘛。」
說著,未成年人旅行的保護者,不知道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有保護的打算,嘻嘻嘻地笑了起來。
看著這樣的她,廣大無可奈何地聳聳肩,
「罷了,不管怎麼說,辛苦你了。然後,你也能了解到那小鬼的價值,老朽實在是很高興哦。」
「是啊,不光是了解到了呢。」
這時,翠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因為我在想,假如本家不接受那孩子的話,換做由分家來接納也可以呢。」
「嗯?」
「神菜醬不行的話,就我吧。」
「喂喂。」
廣大難得地發出了狼狽的聲音。
可翠卻依舊滿面笑容地站了起來。然後就那樣拉開拉門。
打開那扇曾經抱著要去試探水樹的決意而打開的拉門。這次則是懷著不同的感情。
「那麼,要是不行的話請馬上告訴我。不要緊的,在那之前人家都會替水樹君跟神菜醬加油的。」
然後她留下微笑之後就離開了和式房間。
被留下來的廣大鼓起了臉頰。
「那小鬼真是的……明明就不能從老朽這裡帶走兩個孫輩的……」
無精打采地嘀咕了一句,粗暴地端起眼前的茶杯喝起綠茶來。
○
神菜獨自一人漫步在空無一人的沙灘上。
抬頭仰望夜空,正在思考著什麼。
「水樹他……」
她嘟噥了一聲,忽然陷入了沉默。
因為她覺得就算化作言語亦是徒勞。
翠也認可了他是與天井院家相襯的人物。這時她白天回去的時候,偷偷告訴神菜的。
「不過,只是勉勉強強合格就是了。總有一天,非得讓那孩子見識下更加廣闊的世界才行呢。」
儘管對於當時那張愉快的笑容懷著若干不祥的預感——因為翠的聲音之中似乎含有特別的感情——神菜姑且還是為得到了翠的承認而安心了。
要是還有不足的部分的話,自己是有將其補足的自信的。
然而,問題在別處。
結果,她還是說了出來。
「水樹他,會來天井院家嗎……以和我一起的立場」
那也就等於兩人變成那種關係。
也是她一直以來所期望的。
可是,當這件事實際上開始有些眉目了的時候,神菜又忽然感到困惑。
要是。要是,假如變成了那種關係的話。
水樹還能依然是水樹嗎。那個有趣的,扭曲的智多星。
自己還能依然是自己嗎。將一切都踩在腳下的,暴君。
自己倆,還能依舊是自己倆嗎。自幼以來一直毫無顧慮地相處的主從兼青梅竹馬。
要是發生了變化的話,自己能接受嗎。
神菜再次重新審視自小以來只是個模糊的概念的「把水樹變成自己的東西」這個事實。
忽然,苦笑起來。
「算了,現在想這些也沒用。實際上也還沒變成我的東西,再說水樹他……」
「我怎麼了?」
「嗚呀啊啊?」
回頭一看。發現水樹正從防波堤上下來。
踩著沙灘,來到神菜面前。
一臉呆然地如此說道。
「原來你在這種地方啊。忽然就沒了人影,大家都在找你哦。」
「啊、啊、是嗎。」
「那麼,在這種地方幹啥呢?」
「呃—」
說不出口。沒道理跟水樹說的。自己在想心事這種話。
更別說那是水樹跟自己的事了。
指著上方打起了馬虎眼。
「在、在看星星啦。」
「啊?那個從房間的窗口也能看到吧。」
「真是不懂風情的男人啊。在這樣的地方看,才浪漫不是嗎?」
這倒是真心話。神菜也是青春期的少女。
水樹表示接受,不過嘀咕了一聲後,與她一樣抬頭看向天空。
神菜突然感到在意而問道。
「話說水樹。Z班的學生們還沒回來嗎?」
「是啊,去搭訕了之後就一直到現在。看這架勢,說不定意外的有戲哦。在回家之前能返回就好了。」
「水樹沒想過一起去嗎?不是也有興趣的嘛。」
「……覺得有點煩。準備比賽啥的,相當累啊。沒辦法像他們那麼精神呢。」
水樹撓撓頭如此回答。
「還有,那個……」
「欸?」
「是跟你們一起來玩的嘛。搭訕別的女人這種事,做不出來的吧。」
或許這是他以自己的方式流露出的體貼。
然而神菜回答了一句「是嗎」後,就以略顯開心的表情再次將視線投向了天空。
兩人默默地仰望了星空一陣子。
波浪拍打著沙灘。
在夜晚的海邊相傍的兩道身影。
「星星真美啊。」
神菜低聲道。
站在旁邊的水樹答道。
「是啊。」
接著兩人稍稍靠近了一點。下意識地。
移動到了能觸碰到彼此的手的距離。
燦爛的皓月,將他們倆的臉染上了一層幻想的色彩。
水樹忽地在心中想到「這好像在哪裡聽說過的情景耶」,不過神菜當然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受到氣氛的影響,猶如發燒後犯迷糊一般,以手輕輕地摸了下水樹的臉頰。
「吶,水樹。」
「怎麼了?」
「可以閉一下眼睛嗎?」
「欸……」
水樹漏出這麼一聲,盯著神菜看了一會兒。不過他好像也被氣氛所影響,不久就老實地閉上了眼睛。
換做平時就無法縮短的兩人之間的距離,現在正要縮短。
正當這時。
「水樹!」
「「欸?」」
忽然聽到了叫聲。
急忙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厚率領的Z班一夥從防波堤上朝水樹殺了過來。
「你、你們?」
一瞬間,水樹狼狽不堪。事到如今才察覺到自己是在跟神菜獨處。
按照平時的模式,Z班的眾人光是因為這樣就會嫉妒到發飆,朝水樹打過來了。
可是,事情沒有變成這樣。
他們衝到水樹身邊,用盡全力抱了上來。
「唔喔喔喔喔!救救我,水樹!」
「搞毛啊你們,搭訕咋了啊?」
「嗚嗚,被騙啦!沒想到那麼漂亮居然會是男人!」
「我們差點就被奪走了後門的貞操啊!」
「你們還好啦!我這兒居然是仙人跳欸!」
「黑社會的都出來了嚇死人啦!」
「可惡,這種搭訕不能留在記憶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