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該怎麼做,才能看到別人因愛所困的樣子呢?鐵鈷鎳鎢在三百年間一直考慮著這件事。在研究打倒六花的對策時,在為了利用人類而接觸他們時,它也常常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只有這,才是愉悅的所在,只有這,才是生存的意義。
它見到過數十、數百人的表情,拆散愛令它開心。看到為了家人或戀人而染指罪惡的人時,它感到歡欣雀躍。操控人類的愛使他變成自己的同伴,之後再拋棄這個人更是至上的愉悅。
但同時,它感到了美中不足。還缺了些什麼。到底哪裡欠缺了樂趣。鐵鈷鎳鎢想看到更進一步深陷絕望的人。
終於,鐵鈷鎳鎢想到了一件事。
用不著把某人騙進陷阱里再看他被愛折磨的表情。親自培育能讓自己看到最棒的表情的人類不就行了嗎?
於是鐵鈷鎳鎢陷入煩惱。該培育怎樣的人,才能看到令自己滿意的表情呢?
例如,這樣如何?
一個少女。一個既不成熟又愚蠢、既單純而且溫柔的少女。
少女祈求被人所愛,但她卻絕不可能被愛。在這樣的人生中,心中僅懷絕望便足夠。即使渴求愛,也只會一直被背叛。那麼,放棄被愛不就好了么,少女這麼想。但是,她卻始終無法放棄。
這樣一個少女,當遇到一個打從心中深愛自己的少年時,自己會多麼深地愛上他,而又會多麼強烈地想要守護他呢?
離間這樣兩個人的感情,令他們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感到痛苦,這不就是最高的傑作嗎!鐵鈷鎳鎢如此想道。
或者,這樣如何?
一個少年。必須是一個擁有不屈的意志、懷揣著正義感的少年。他必須擁有無論何時都不捨棄希望的強大內心,以及敢於豁出自己性命的覺悟。
使這樣一個少年愛上某個少女。然後,讓這個少年面臨窮途末路的險境。為了保護心愛的少女,必須殺死自己和其他所有愛著的人。
當被迫做出這樣的選擇的時候,少年會展現出怎樣的表情。無論如何都想看一看啊!
在研究與六花對戰的策略時,在考慮利用持花聖者的辦法時,鐵鈷鎳鎢的腦中一直帶著這個想法。
因此,鐵鈷鎳鎢培育了一名少女和一名少年——芙蕾米·斯皮德羅和阿德雷特·麥亞。
應該有能更可靠的殺死六花的辦法吧,也應該有不必大費周章便能殺死敵方的策略吧。但是它並沒有那麼做,甚至想都沒想。
要說為何?所謂的勝利,就是踐踏愛。如此以外的勝利,對鐵鈷鎳鎢來說一點價值都沒有。
莫拉·切斯特。葛道夫·奧沃拉。鐵鈷鎳鎢利用了他們的愛,卻失敗了。他們不僅沒有丟掉性命,還保護了他們所愛之人。但對於他們的事,鐵鈷鎳鎢已不去在意。那頂多就是在戰鬥途中的消遣罷了。
芙蕾米和阿德雷特,他們才是鐵鈷鎳鎢的目的,與活著的理由。
一看到凶魔的身影,漢斯立刻轉身跑開。鐵鈷鎳鎢一動手指,凶魔便一起襲向漢斯。
阿德雷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呆立不動。他對於鐵鈷鎳鎢的突然出現感到驚訝,而且也不知道要把漢斯還是鐵鈷鎳鎢,把哪個當成友方比較好。
「等一下漢斯!回答我!你是在撒謊嗎!」
漢斯無視阿德雷特的呼喊,跑向廣場外。他被凶魔們阻擋了去路,便跳向旁邊,一邊躲在建築物的陰影處,一邊打算找出別的逃跑路徑。
「很遺憾啊,漢斯,我不會讓你跑掉的。」
鐵鈷鎳鎢說道。想要鑽出凶魔的包圍圈逃走的漢斯停下了腳步。阿德雷特在黑暗處發現了發出微弱光芒的絲線。絲線環繞著樹木和建築,包圍著廣場。就像半徑一百米的蜘蛛網一樣,絲線把整個廣場都圍了起來。
漢斯的劍如電光般疾揮,但是,對可張可馳的絲線並不起效。兩次、三次……漢斯不斷揮刃,但是卻無法從繭中逃出。凶魔們從背後包圍了他。
漢斯打算跑到遺迹的牆頭上逃跑,但是上面也纏繞著絲線。遭到凶魔攻擊的漢斯,不得已只能跑回了廣場。
「真是急性子啊漢斯。你一定也在想為什麼謊言會暴露對吧?我現在告訴你,聽聽如何?」
說著鐵鈷鎳鎢向漢斯展示了一本小冊子。
「你的謊言之所以暴露,是因為這個聖具的力量。這是注入了語言之聖者的力量的特殊聖具,它被命名為真實之書。」
漢斯一邊擦著汗水一邊沉默地聽著鐵鈷鎳鎢的話。
「就在剛才,我使用這個聖具對你施加了咒術。被施以咒術的人,所說出的話是真是假,全部會暴露給聽者。說了真話的話,聽者便知道那是真話,撒謊的話,也知道那是謊言。
即使聽者不曉得真實之書的存在,這個咒術的效果也會依舊發動。」
「……是這麼一回事啊。」
阿德雷特低聲道。所以剛才他才知道漢斯的話是謊言。
「但這個聖具的力量也是有限的。首先,使用次數是有限的。其次,即使說出來的話不是事實,只要說話者堅信那是真的話,聽者也會覺得那是真的。說謊的情形也一樣。
話說如此,漢斯,即使你發出了信號茶末也不會殺了芙蕾米,這應該沒錯吧?」
漢斯陷入了沉默,因為現在並不是能輕易開口的時候吧。
「你不說點什麼的話,對話就進行不下去了嘛。真沒辦法,我給你解除咒術吧,反正再過十分鐘它的效果也就結束了……好,解除了。你現在說話也沒問題哦,漢斯。」
漢斯並沒看出鐵鈷鎳鎢對真實之書做了些什麼。或許這是一件接觸後念出咒語便能發動或解除的聖具吧。
「喵……真的解除了嗎,鐵鈷鎳鎢。我倒是沒有什麼感覺。」
漢斯說道。即使聽了它的話,也無法判斷那是謊言或實話。咒術消失了嗎?看了看阿德雷特的表情,漢斯可以判斷出咒術已經解除了。
「……真是個不得了的聖具啊喵。你這傢伙是從哪弄到這東西的?」
「買的啦,花了我一筆巨款呢。拜它所賜我的金庫都空空如也了。當然,很難想像語言之聖者會把聖具轉手給凶魔吧。但是,當代的語言之聖者卻是個唯利是圖的人,我運氣真好啊!」
對阿德雷特來說,那種事根本無所謂了,關鍵的是漸漸明了的真相。即使漢斯向茶末傳遞了信號,茶末也不會殺死芙蕾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漢斯,你這傢伙是沒法給茶末發出信號嗎?還是說茶末並沒有把芙蕾米抓住充當人質?」
漢斯一言不發。阿德雷特繼續追問。
「說是馬上殺了我,這也是假的嗎?如果是真的話,我應該早就死了才對。之前給我灌下的那個奇怪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只不過是青蟲啦,既不是從魔也不是別的。」
漢斯像是放棄抵抗般說道。從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局勢不容樂觀。阿德雷特還是第一次看到被逼到這種程度的漢斯。
像是說「果然露餡了嗎」一樣,漢斯苦笑著。
「難道茶末她不知道你的計畫嗎?你並不是真的想攻擊我?」
沒有回應,這等同於默認。阿德雷特的身體由於憤怒而顫抖。他從腰帶中取出針與炸彈,單手持劍向漢斯砍去。這樣的話,已經沒有讓漢斯活下去的理由了。
同時,凶魔們向漢斯襲去。漢斯並沒有擺出反擊的姿勢,而只是單方面地逃跑。鐵鈷鎳鎢抱著雙臂,觀望著戰局。
「真是個了不起的傢伙啊!漢斯·翰普緹。真沒想到你能看穿我的全部計畫,還反咬一口。雖說我之前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但當你說出把芙蕾米當做人質的時候,我還真的有些坐立不安啊。不過能把我引誘到戰場,你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鐵鈷鎳鎢盯著阿德雷特說道。
「阿德雷特,看來芙蕾米應該沒事。你正是被他所欺騙,才以至於把芙蕾米置於險境中的。」
根本無需鐵鈷鎳鎢多言。無法原諒。無法原諒的並不是漢斯,而是被他所欺騙、讓芙蕾米陷入險境的自己。
「漢斯,我沒想到你是如此程度的強敵。我本該在魔神蘇醒之前就命令芙蕾米殺掉你的。我承認,我低估了你作為殺手的素質。
嘛,反正都是過去的事了,怎樣都無所謂了呢。」
鐵鈷鎳鎢笑了。凶魔們步步緊逼,追著漢斯。
「喵啊啊啊!」
突然,漢斯大聲尖叫。
「茶末、芙蕾米,快過來啊喵!我在這兒啊喵!」
阿德雷特注意到,他這是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