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連名字都沒有的狼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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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稱作「狼」的存在。

所謂的狼,是指在超市在關門前夕將熟食等半價出售這有如神的恩惠降臨般的時間――半價標籤時刻,賭上自己的全部,與抱持著同樣目的的對手們拳腳相交以此來奪取半價便當的孤高的人們。

今晚他又一次來到了超市。

才剛走過一扇自動門,就從室外的高溫和濕氣中解放了出來。滿是汗水的肌膚觸碰到冷空氣而變得緊繃。

他就像在超市裡尋找著什麼的普通客人一樣,一邊搔著自己有如魅力點般的光頭,一邊把視線移向寫著特價商品的廣告牌。

光頭的他非常自然地向著店內販賣熟食和便當的角落走去。

熟食剩下沒多少了,至於便當么……他很快就決定了今晚的目標是還剩下的四個便當中寫著『油膩膩海苔紅鮭便當』字樣的玩著雙關文字遊戲的鮭魚便當。(註:原文為『脂のり海苔紅鮭弁當』,其中のり發音為nori,海苔發音也是nori,連在一起就成了norinori)

色彩鮮艷又略帶點焦的鮭魚片,米飯上面蓋著大片的海苔……鮭魚便當和海苔便當任意其一都是美味,而兩者結合更可以說是夢幻的組合。但他更多的是被便當名吸引住了。包含著店員遊戲心態的便當有很大概率是美味的,也有著這樣的說法。

光頭男並沒有在那裡停下腳步,而是直接走開了。現在那裡還貼著三折標籤,還沒到狼出動的時候。

「呦。」

他向超市一角長著絡腮鬍的男人搭話,和他並排站著。

絡腮鬍男回了聲「哦」,仍舊看著眼前冷凍食品櫃里陳列著的袋裝雞塊(本周特賣),甚至都沒有向光頭男的方向瞥一眼。

他也做著同樣的動作,把視線放在雞塊上。

凈含量500克(25塊),價格298元。說起來這價格和飲料差不多,和快餐應有的價錢有著天壤之別。

突然,絡腮鬍男開口了。

「……海苔嗎?」

「啊啊,海苔呢。」

「如我所料。」

「今天是敵人呢。」

男人們只是動了下嘴角哼地輕笑了一下。

通常光頭男和絡腮鬍男這兩人是合作關係,周圍的人們也常把他們當成是二人組看待。然而,實際上大多情況只不過是在半價便當爭奪戰開始後,兩人感覺相通,配合默契,不知怎的就合作起來罷了。而且雖然有合作的時候也不乏敵對的情況。

除此以外,光頭男甚至連絡腮鬍男的名字都不知道。對方應該也是同樣如此吧。

大體上,兩人同為烏田高中的學生這點是錯不了的。但他們基本上沒有在校舍內聊過天。在走廊偶遇也只不過是用目光示意,頂多再「喲」地打聲招呼罷了。並不是私下裡交情很好的關係(註:原文為ウェットな関係,指的是職場上的一種人際關係,意思接近於公事私事分的不是很清楚的關係,與ドライな関係相對)。說得極端一點的話,只不過是可以稱為戰友的關係吧。

如果光頭男在什麼機緣巧合下看見絡腮鬍男的名字的話,過不了多久也會忘掉的。因為在這名為超市的場所,那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不熟悉的親戚家剛出生的嬰兒的名字般沒有多大意義之物。

對於被稱為狼的這些人們來說有意義的名字是,對於特別有實力的或者很有個性的這種「狼群之間口耳相傳的傑出者」自然而然形成的,用來代表那個人的真正的名字――「稱號」。

「哼……你們也是嗎。」

是女性的聲音。光頭男瞥了一眼聲音的主人。是個褐發的,胸部異常豐滿的女高中生。她背朝著光頭男和絡腮鬍男的方向,看著冷凍食品櫃對面的貨架。

「這麼說的話,你也是呢。」

光頭男說道。

「嘛,第一候補就讓我來搶到手吧。」

她也是烏田高中的學生,和絡腮鬍男他們是同時期開始參與到這爭奪戰中來的。因為住的地方離得很近,出現在同一家超市的情況相當之多,也曾經有一段時期包含她在內的這三個人被周圍的人稱為新人三重奏。

不用說,光頭男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他有預感再過不了多久她就可能擁有自己的稱號了。

前幾天,由隔壁城鎮被稱為「帝王」的男人主導的歷史性大規模侵略作戰展開之際,她打倒了目標相同的強敵,是把半價便當搶到手的少數人之一。

雖然以前沒有什麼突出經歷,不過卻具備著經驗和實力的一個人。擁有自己的稱號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和自己交情不錯的人擁有稱號……這點雖然令人為之高興,然而同時也不可能沒有嫉妒和苦悶的心情吧。

除此以外絡腮鬍男也是,在先前的侵略作戰中褐發女搶到之後,拼了命地搶到了最後剩下的那個便當。那時,三人之中只有光頭男沒能成功搶到便當。

與其說是嫉妒,更不如說是焦躁感和寂寞一類的感情吧,光頭男這樣想著。不是想不想要稱號的問題,更多是因為三人之中只有自己落後了。是這樣的一種心情。

――在這時,店內的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光頭男的臉反射性地繃緊了,視線轉向入口方向。此刻,有兩個身影進入了店內。穿著烏田高中的制服,黑色長襪和厚重靴子的絕妙組合的女子,以及同樣穿著烏田高中制服的男子……他們是把這個超市作為自己勢力範圍的狼――「寒冰魔女」,以及她的學弟。兩人通過了新鮮食品區朝著便當區走去。

先不管那個學弟(光頭男們稱他為狗爺或狗仔),「寒冰魔女」是在這附近一帶超市內響噹噹的強者。

「形勢嚴峻吶。」

絡腮鬍男小聲說。褐發女邊應了聲「確實呢」,邊把手交叉在胸部下面。這是她用來平靜心情的下意識動作,雖然看上去那就像是愛賣弄的女子在突出強調自己的胸部一樣。

曾經也有人認真討論過這是不是用來分散男性狼群集中力的精神攻擊。

「對了,聽說了嗎?最近那名狗仔也開始擁有自己的稱號了。」

「真的?」

雖然看上去似乎有相當巨大的潛力,可那名男子是在數月前才剛參與到爭奪戰中來的新人。實在有點……不對,不是這樣,光頭男想著。

雖然他只是個新人,但他和擁有稱號的狼們以及更厲害的傢伙較量過。將那些考慮在內的話就不覺得奇怪了。

「嘖。」

聽到了嘖嘴的聲音。聲音的來源不是光頭男,而是絡腮鬍男。他也在想著相同的事吧。

光頭男看著那樣的他,不可思議地恢複了自己的冷靜。和自己相似的男人就站在自己身邊,可以客觀的審視自己呢。

「冷靜點。我們並不是特別想要稱號才來這裡的。任由不必要的事物擾亂自己的心情就會連應有的實力也發揮不出來。」

光頭男邊說著,邊在心中自嘲。對絡腮鬍男說的話實際上應該是對三人之中離稱號最遠的自己說的吧。

「嗯,沒錯。我們在這裡是為了……僅僅是,為了半價便當,為了最棒的晚餐。只是這樣喲。」

絡腮鬍男為了轉換自己的心情,輕輕地搖晃著自己的頭。

「沒錯,你們說的確實很對。」

「說來機會快要回到我們這邊了……已經到夏天了喲。」

「……『那個日子』嗎?」

用不著具體說出是哪個日子。夏天來臨之際狼群自然而然就會意識到,那個日子已經近在眼前了。

沒錯,那就是土用丑之日。(註:土用の丑の日,日本的某個特殊節日,平均每年有6次,在這節日有吃鰻魚的習俗,今年(2011年)夏天的該節日是7月21日和8月2日)

那一天,理所當然地,鰻魚會佔據整個便當區,這種特殊的日子店家大多都會將有別於常的特殊便當陳列出來。如果能將那種便當搶到手的話,毫無疑問將成為狼群間的話題。

舉個例子吧,去年,因為搶到了那個鰻魚便當,使得「寒冰魔女」的稱號開始為世人所知。而在那之前只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名字罷了。

那個時候,「寒冰魔女」搶到便當的瞬間……光頭男也好絡腮鬍男也好褐發女也好都在現場。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那時光頭男是與她拳腳相交堅持到最後的一個人,換句話說也就是曾經離那個便當最近的一個人。

「……今年可一定要搶到手啊。」

這麼想著的光頭男,無意中把想法說漏了嘴。他「怦」得把手搭在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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