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世間還對黃金周的餘韻依依不捨,留有些許靜不下心的氣氛時,我身為編輯一如往常過著忙碌的生活。
當上社會人最先瞭解的是,連假並不如想像中的開心。
那份工作如何?這份工作進行得順利嗎?
這種想法殘留在腦海中的角落,難以打從心底享受休假。
當然,依照職業種類跟本人個性不同,會有不同的感受,但至少編輯這種工作應該是這樣。
「北之澤老師?原稿還沒寫完?寫不下去了?引退進入眼界……等一下,您在說什麼呀!?」
我不禁反問電話另一頭。
然而回應只有支支吾吾、不清不楚的藉口,還有現在要搭飛機去北海道別來找我之類的內容而已。
不如說,聽起來他像是在一個非常吵雜的地方。
「總而言之,直接見面談談吧!請哪兒都別去!」
說完這句話,我立刻掛上電話。
「瀨川,出什麼問題了嗎?」
在對面聽著對話的前輩從隔間上方瞄了我一眼。
「北之澤老師的老毛病啦。」
我這麼說,前輩說了聲「又來了」,擺出全都懂了的表情。
北之澤老師的「那個」在業界間有名到只說「老毛病」這個詞就能讓人聽懂。
「這次他說要去北海道,可是應該在附近的小鋼珠店,我去抓他回來。」
「加油,怪咖負責人。」
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抱起愛用公事包正要離開的我,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不太好聽的稱呼。
「那個怪咖負責人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你啊,一一攏絡以難搞知名的作家,取得連載約定,在業界很有名喔。」
「請等一下,攏絡什麼的不太好聽吧。」
我只是普通地做編輯的工作而已。
「北之澤老師也好,杉浦女士也罷,都是以難拿到連載約定聞名。都怪你拿得那輕鬆。」
其實也沒有很輕鬆,再怎麼說幫我鋪路的是總編輯,並不全然是我一人的功勞。
「不過,有什麼不好。讓怪人喜歡就是你的武器。」
「完全開心不起來……」
為什麼呢,大學時代好像聽過類似的話。
那個時候跟現在一樣,心情非常微妙。
「總、總而言之,我才不是什麼怪咖負責人!是非常普通的編輯!」
像是臨走時的恐嚇般丟下這份主張,我跑出了編輯部。
離開辦公大樓前往北之澤老師住家的途中,不是工作用,而是我的私人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家裡打來的。
「家裡……?」
白天這種時間打來非常難得,小空在我工作的時候也都是寄郵件……話說,現在小空不是在工作嗎?小雛應該也在小學……不如說,打電話的人是誰!?
「……您、您好?」
我邊被驚悚感嚇到邊接起電話。
『舅舅!請你當我的爸爸!』
「啥!?」
電話突然傳來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這個聲音是美羽啊。怎麼了,不要嚇我啦……」
從沒有半個人的家裡突然打來,不覺得有點可怕嗎。
「不對,等一下,當你爸爸?你突然這麼說我也聽不懂啊?」
『都是媽媽偷偷決定不好!我不是好好道歉過了嗎!』
聽起來像是把我晾在一旁,在電話另一頭吵了起來。
「喂〜美羽〜」
『啊啊,氣死人了!舅舅,你現在馬上回來!』
「不是,就算你那麼說,我也還有工作……」
『那麼請你儘快!』
這麼說完,電話單方面掛上了。
「到底怎麼了……」
聽起來不像是緊急事件,不過還是完全不明白。
結果,我結束工作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了。
美羽應該已經回家了吧,如此卸下戒心的我走進客廳時吃了一驚。
「舅舅!太慢了!」
「咦咦!?」
怒火出乎意料地重新點燃。是說,她一直氣到現在?
「佑太剛剛在工作,不能說這種話。」
沙夏這麼責備她,美羽就不悅地閉上了嘴。
不用多說,在我回來之前事情越來越複雜。
我大致理解了現狀,接下來還得知道發展至此的經過。
「小空,能跟我說究竟怎麼了嗎?」
「嗯,好。其實——」
我跟在一旁滿臉困擾的小空請求解釋。我想,這種時候這樣,比起直接問當事人還好。
小空有些猶豫地把事情經過告訴了我。
事情的開始,是美羽在沒向沙夏報告的情況下,擅自決定要開始打工。
沙夏沒有禁止打工,好像也說如果要開始打工的話,應該等適應大學生活之後再說。
不守約定的美羽被沙夏罵了一頓。可是美羽好像也有美羽自己的主張,兩人互相爭辯後,美羽跑出家門來到了我們家。
不過家裡一個人也沒有,這時沙夏追了過來,她才打電話跟小空還有我求救——
到這裡為止是我接到電話時的狀況。
小空工作結束後馬上就趕了回來,可是那個時候狀況雖然沒有惡化,卻也完全沒有改善的跡象。
「所以我說,如果突然有人辭職的話會給人添麻煩啦!」
「那是對方的問題。再怎麼說,我不是一開始就說打工要讓我介紹了嗎?」
「那不是媽媽你自己擅自決定的嗎!而且如果是靠媽媽介紹的話,店裡的人會給我特別待遇。我不是只想賺錢,也想當作社會學習。媽媽完全不明白我的心情!」
沙夏希望美羽能在與自己有關係、值得信賴的地方打工。美羽則是反而不想在身為設計師又是社長、在服飾界築起一定地位的沙夏影響下得到的地方打工。彼此無法讓步的部分互相衝突,所以不管怎麼討論都是平行線。
「再怎麼說,打擾正在工作的佑太算什麼社會學習。」
「媽媽不也是把工作丟下追來嗎!」
「媽媽是媽媽所以沒關係。」
「什麼歪理!不公平!」
得到我這個燃料後,爭論再次升溫。
就在我覺得阻止兩人比較好,正要開口的時候。
「真是的!你們兩個適可而止!吵架不乖!不是嗎!」
小雛搶先我一步斥責兩人。
「小、小雛,這不是在吵架……」
「不準找藉口!美羽姊姊!」
被可愛的妹妹斥責,就連美羽也只能縮起身子。
險惡的氛圍頓時煙消雲散,我也總算能放鬆了。
沙夏說得有道理。
可是我也曾經是大學生,所以也很能理解美羽的心情。
既然互相看似無法妥協,那麼,就只能由身為第三者的我提出折衷方案。
「美羽跟打工的地方說馬上就能工作了對不對?在上班前一刻說不想去,就社會人來說很不好。先暫時允許她打工吧?如果學業因此退步的話,那個時候再來討論該不該繼續也不遲。」
我這麼提案,美羽喊了聲「真不愧是舅舅!」開心地撲了上來。
「佑太要幫美羽說話是吧。沒關係,隨你們高興。哼!」
沙夏……鬧起脾氣來。被狠瞪的感覺很不好受。
「話說回來,要我當你爸爸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啊,那是因為媽媽說『毀約的話就不讓我獨居』。」
也就是說,她好像是想讓我在租房時以父親身分擔任保證人。真不愧是美羽,不知道該說是很能幹,還是很滑頭……
就是這樣,我們家的良心所在——小雛的一句話,讓母女爭論暫時進入休戰,跟彼此見面還很尷尬,所以美羽就暫時在我們家過夜。
「唉……怎麼突然進入反抗期呢,美羽真傷腦筋。」
在玄關等待迎接的車子時,沙夏姊漏出憂鬱的嘆息。
「畢竟是這種年紀呀。大學是各式各樣的人聚集之處對吧?無論如何就是容易跟周圍比較。看到比自己成熟、能幹的人就難免……這樣。」
「這是佑太的經驗嗎?」
「嗯,算是吧。」
畢竟我曾經為了反抗姊姊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