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遲遲沒能做出決定的情況下，只有時間不斷流逝。
我不但沒把事情告訴小空她們，就連從姑媽那裡拿來的文件都還沒有看過。
那天，我到底是為什麼會從姐姐家裡，衝動地把那些孩子們帶走呢？欠缺自信的我，甚至開始產生這種想法。
可是，同樣強烈的是，我十分看重那些孩子——我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儘管我明白這可能純粹只是我的任性。
我在把小雛送到託兒所之後，沒有去大學，而是返回公寓。
我像平常那樣回到家，將美羽為我們準備的早餐收拾乾淨，接著看著那張關於家長參觀日的介紹文。
「就是後天嗎……」
所謂的家長參觀，當然其他孩子的父母也都會到場吧。
小雛她……現在還在等爸爸跟媽媽回來。
看見其他孩子的父母聚集在一起，但自己的父母卻沒來，小雛不可能沒有疑問。到時候，我該怎麼跟她解釋呢……？
小雛並不是在多次被人提及雙親的死亡後，才知道父母已經不在的。小雛應該是自己理解到雙親沒有回來，才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忍耐。
但就算這樣，也不代表小雛能夠理解爸爸跟媽媽已經不存在於這世界任何地方的事實。
「後天要乾脆請假嗎？」
我覺得那麼做，至少可以不用讓小雛感到寂寞。
那大概是……不，那一定是最好的做法。
我打工回家之後，看見比以往更加開心的小雛在家裡迎接我。
「叔叔！歡迎回家！」
「喔！小雛，你還沒睡嗎？」
我把快步朝我跑來的外甥女抱了起來，走進玄關。
「聽小雛說喔，兔子先生很厲害呢！爸爸跟媽媽要回來啰！」
「咦……」
我一下子說不出話。
仔細一看，小空和美羽也都面有難色。
「小雛……那是……什麼意思？」
「因為啊，因為啊，要到母姐會了。母姐會的時候，爸爸跟媽媽都會到託兒所來，看小雛的遊樂表演喔。小雛表演得很好喔！」
小雛似乎相當高興，語氣相當興奮。
「哥哥知道後天是託兒所的參觀日嗎？」
這麼說的小空，拿給我看的，是那張參觀日的介紹文。
「這個……抱歉，之前一直不知擺到哪裡，我也是最近才注意到的。」
而且還是因為姑媽來幫忙打掃的關係。這件事我說不出口。因為要是說了，可能就必須講出當時我們所談的事。我將小雛交給美羽，坐了下來。
「怎麼辦？小雛非常期待呢。」
「是啊……」
小雛擺著當天她遊樂表演時要做的動作，興奮地說著：「要讓爸爸跟媽媽看！」小雛這麼開心的模樣，真的很久都沒見過了。
「好吧，我來跟她說清楚……小雛、小雛！」
「叔叔，什麼事～～？」
「我有些重要的話要跟你說。」
小雛雖然臉上帶著不解，但還是快步走來，坐在我面前。
「聽我說，參觀日那天，爸爸跟媽媽不能來了。」
「……為什麼？老師跟小宏都說會來啊。」
「對不起，但是小雛的爸爸跟媽媽，怎樣都無法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
「這是因為……小雛的爸爸跟媽媽，現在都在很遠的地方。」
「很遠的地方是哪裡？爸爸跟媽媽不能回來了嗎？那麼，小雛過去！小雛要到爸爸跟媽媽那裡！嗚、嗚……嗚、哇啊～～！」
小雛緊緊抱著兔子布偶，放聲大哭。我第一次看見小雛這種哭法。
我感覺自己的心就像被人緊緊揪住。
但就算這樣，現在我得充當這孩子的父親。這麼難受的工作，絕對不能交給正紅著眼，在一旁望著我們的小空或美羽。
「這是……辦不到的。那裡真的非常遠……不管是小雛，還是我，或是姐姐她們，都沒法到那裡去。」
「嗚……嗚……爸爸……媽媽……」
「……沒關係，有天還是會見面的。小雛能再忍耐一下嗎？」
小雛一直哭個不停。接著像是求救似地，跑到兩個姐姐身邊。
小空和美羽溫柔地把那樣的妹妹抱在懷裡。
她們在這之前，肯定也都一直在忍耐吧。
小孩比我們想像中要來得更加敏銳。
或許小雛感受出我們刻意不去想老姐他們的態度，所以才一直都沒有問吧。
在小空懷裡不停哭泣的小雛，在好不容易哭淚睡著的時候，時間也已到了深夜。
「我想在參觀日讓她請假。」
小雛睡著之後，我對兩人開口這麼說道。
「也對……讓小雛看見其他孩子的父母來參觀，肯定很難受吧。」
美羽立刻就表示同意。可是，小空一直沒有說話。
「……那樣，真的好嗎？」
聽小空這麼一說，我提出反駁。
「那麼，又該怎麼做呢？」
「我不知道，可是……如、如果說我向學校請假……」
「不行。你原本學校那裡就缺了很多課了……而且家事跟接送小雛，對你的負擔已經很大。我不想再讓小空或美羽你們增加負擔。」
我不想再做出更多讓自己不配當監護人的行為。不知是否察覺到我那樣的想法，只見小空像是生氣般將臉別到一旁。
「才沒那種事！我才不覺得有什麼負擔呢！」
小空漲紅了她可愛的臉蛋，這麼反駁道。可是……
「你……退掉社團了吧？」
「為……為什麼哥哥你會……」
「不只那樣，你連成績也退步了吧？而且，美羽之前也因為貧血昏倒吧？我不能再讓你們勉強下去了。」
我會知道這些事，似乎出乎她們意料，只見兩人的眼睛心虛地四處晃動。
「可是……還是不行。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嘛！我不想讓人覺得那是負擔！」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
就算這樣，小空似乎一直都無法接受。
「夠了！小雛的參觀日，我會去參加。當天我來送小雛去託兒所！」
「喂！小空！」
小空話一說完，就蓋上棉被睡了下去。
美羽雖然一臉困擾的看著姐姐，但過一陣子之後似乎也沒有辦法，在瞄了我一眼之後，也跟著躺到床上。這一天，所有人肯定都不好睡。
就這樣，隔天早上大家在沒有多少對話的狀態下出門上課。
「小雛，你要乖喔。」
「嗯……」
我和往常一樣，在拖兒所的門口和小雛道別。由於昨天才發生那種事，小雛的心情相當惡劣。但就算這樣，小雛還是堅持要到託兒所去。
「叔叔。」
「嗯？怎麼了嗎？」
「小雛很乖的話，爸爸跟媽媽就會來嗎……？」
「這個……」
我瞬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可能會來吧。」
在一番猶豫之後，我給出一個十分卑鄙的答案。
「走吧，去跟朋友打招呼去。」
「嗯！」
小雛就這麼跑進了拖兒所內。
「呃……瀨川先生，明天的參觀日，您有什麼打算嗎？」
幼保小姐用帶著顧慮的語氣向我問道。
「我原本打算讓小雛請假，但她本人很想過來……」
「是嗎。可是……沒法來參觀的家長，其實也並不算少。當天我們會一直照顧小雛的，請您安心。」
看見那已經和我十分面熟的幼保小姐，像是要鼓勵我似地露出笑容，更是讓我感到心痛。
我從託兒所直接前往大學。
由於時間正好在第二節課中間，因此校地內只有零星的幾個身影。
至於我，則是蹺掉了第一節課，然後前往餐廳的咖啡座，享受悠閑的午茶時間……當然不是那樣，我是來等人的。
「久等了。」
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仁村跟萊香學姐。我早上就用郵件先聯絡過他們。信中是寫有事想找他們商量。我在解釋過狀況之後，便喘一口氣，喝了一口帶有甜味的罐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