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4 在路伯修的生活

伊莉莎維塔·法米那現在正板著臉瞪著站在辦公桌對面的老人。這位老人身材偏瘦,但後背挺得很直,滿頭白髮也打理得很整齊。眼裡則充滿了絕不退讓的強烈決心。

「拉扎爾,真的不行嗎?」

「請您務必打消這個念頭。」

名叫拉扎爾的老文官深深低下頭,額頭幾乎都要貼在辦公桌上了,這讓伊莉莎維塔噘起了嘴。

她今天早晨才率領士兵回到路伯修的公宮。她慰勞士兵並承諾會給予獎賞之後,就先去沐浴並用餐了。

接著,她在辦公室傳喚幾名部下,打算就這次的戰鬥論功行賞,卻在討論烏魯斯的賞賜問題時與拉扎爾意見相左。

「烏魯斯確實立下了大功,但是這麼做還是有些問題。」

在這次的戰鬥中,烏魯斯立下了兩個功勞。分別是看穿伊爾達的行軍方向,以及讓逃走的伊爾達落馬。

「無論是哪一項,都是毋庸置疑的大功勞。」

那姆和率領各部隊的隊長們則對烏魯斯讚賞不已。因為他們很清楚掌握敵人位置的重要性。而且這次只要再晚個一天,帕耳圖就肯定會受到伊爾達的襲擊了。

雖然烏魯斯是從馬夫的工作聯想到敵人的行軍方式,但這仍然是值得讚賞的功勞。

至於讓伊爾達落馬這件事,也只有烏魯斯那精湛的弓箭技巧才能做得到。而且他並未殺了伊爾達。

王宮的要求是「儘可能生擒」。既然他完美地達成了這個目標,就應該獲得豐厚的獎賞才對。

但是這位老文官卻堅決不肯答應。

「烏魯斯是戰姬大人特例讓他與軍隊同行的,他在出征前幾天還只是一個馬夫。更別說他來到這個公宮根本還不滿兩個月。」

此時,拉扎爾停頓了一下,喘口氣後,便握緊拳頭再次強調:

「烏魯斯確實是立下了大功,不過,要是大大地犒賞他,會被其他人認為戰姬大人是在偏袒他吧。這對戰姬大人和烏魯斯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而且這件事與比多格修公爵也有關係。公爵在吉斯塔特北部是個以顯赫戰績聞名的人。若他是被曾是馬夫的侍從射下馬的消息傳開,那他身為戰士的名聲將會一落千丈。」

「可是公爵閣下也稱讚了烏魯斯的弓箭技巧喔。」

雖然伊莉莎維塔如此反駁,但是拉扎爾並未因此退縮,態度仍舊相當堅決,就像是一面在風雪中屹立不搖的岩壁。

「公爵閣下當然會那麼說吧。但是,跟隨公爵閣下的人會怎麼想呢?如果公爵閣下是在和戰姬大人一對一決鬥時落馬的話也就算了,但是實際上卻是一個身分不明的男人做到了這件事。」

伊爾達的部下們不僅不會稱讚烏魯斯,還會因為他讓自己的主人蒙羞而敵視他。這就是拉扎爾的看法。

「烏魯斯只是湊巧讓比多格修公爵落馬而已——還是用這樣的理由來解釋比較好。畢竟開戰的時候天才剛亮,視野不清,這樣的說法就不會對公爵的威嚴造成太大的傷害了。」

伊莉莎維塔和伊爾達的關係並不差,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友好。所以伊爾達當初前往王都前才會順道造訪公宮,伊莉莎維塔也熱情地款待了他。

目前還沒有人知道維克特國王會如何處置伊爾達。拉扎爾的看法也有幾分道理。

拉扎爾說完後,其他文官們也表示贊同地不斷點頭。雖然這裡除了文官之外還有幾名騎士,但他們似乎也抱持相同意見,一直沉默不語。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騎士發出了聲音。

「拉扎爾大人的話雖然很有道理……」

那姆含蓄地提出了不同意見。

「但是烏魯斯確實立下了功勞,參加這次戰鬥的士兵們都很明白這點。如果不給予他任何獎賞的話,才是有損戰姬大人尊嚴的決定吧。這個道理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我並沒有說不給他任何獎賞。」

「那你認為要給他多少獎賞才適合呢?」

「一百枚銀幣吧。」

拉扎爾隨即說出應該是早就已經想好的答案,那姆頓時愣住了。

「拉扎爾大人,你說的數字沒錯嗎?我覺得就算給他一千枚銀幣都還算少了。」

「這麼做的話會讓很多在公宮裡工作的人心生不滿。對他們而言,烏魯斯仍是個曾當過馬夫,而且來歷不明。等他再工作一段時間,許多人都認同他的時候再給他獎賞就行了。」

「雖然你說他來歷不明,但這並不是烏魯斯的錯吧?很多人都知道他相當認真地從事馬夫的工作,他在這次的戰鬥中也沒有引起任何麻煩。」

那姆激動地拚命解釋,但拉扎爾仍舊沒有改變態度的意思。頭髮斑白的騎士便改變了做法。他露出帶著諷刺的笑容,環視除了伊莉莎維塔以外的人。

「以出身和立場為借口,不給予立下功勞的人肯定。要是這件事被鄰近的貴族和戰姬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呢?路伯修的人好像都是一群嫉妒心很重的膽小鬼。他們應該會這麼嘲笑我們吧?」

聽到那姆的話,有幾個人忍不住臉色一變,怒瞪著他。不過頭髮斑白的騎士卻不改其從容的態度,也看向了他們。

「——那姆,你說得太過分了。」

伊莉莎維塔的冷靜聲音讓現場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那姆轉身面對她,深深地低下頭。她看到那姆的反應後,便轉而望向其他文官及騎士們。

「就給烏魯斯一百枚銀幣吧。」

伊莉莎維塔一臉正經地說道,但她的話還有下文。

「然後讓他以見習騎士的身分擔任那姆的部下。」

「您要讓他當見習騎士?」

老文官頓時露出為難的表情。伊莉莎維塔臉上浮現危險的笑容,問道:

「拉扎爾,我已經算是讓步了喔?考慮到他所立下的功勞,就算給他兩千枚銀幣和騎士的身分也還嫌太少呢。」

要是那時讓伊爾達順利逃脫的話,比多格修兵是不會輕易投降的吧。而且伊莉莎維塔和艾蓮為了追捕伊爾達,說不定到現在都還沒辦法返回自己的領地。

「……戰姬大人說得是。」

雖然一臉不情願,但對拉扎爾而言似乎還在能夠接受的範圍內。他恭敬地行了一禮。

接下來,他們就轉而討論其如何賞賜其他人了。

這時,烏魯斯正在自己的房間里呼呼大睡著。對他來說,成為侍從的好處或許就是能擁有專屬的房間和床鋪、三條厚毛毯和替換的衣服吧。

雖然烏魯斯也拿到了長劍,但他把長劍靠在牆邊之後就沒有再理會它了。伊莉莎維塔送給他的弓也放在旁邊,但是可以從表面的光澤和纏在握柄處皮革的磨損程度,得知烏魯斯一直很仔細地保養它。

「能夠不用煩惱工作好好休息,真是太幸福了。」

因為他還是馬夫的時候,每天都要從天亮前一直工作到太陽下山為止。

而且隨著他愈來愈熟悉工作,工作量還會不斷增加。睡午覺根本是一項奢侈的要求。

烏魯斯裹著毛毯,抬頭看向有些骯髒的天花板,突然想起了艾蓮和盧里克。就是稱呼自己為堤格爾維爾穆德·馮倫的那兩個人。

「記憶嗎……」

烏魯斯搖搖頭閉上眼睛,靜靜地陷入熟睡。

直到當天的傍晚,他才被那姆叫醒,前往辦公室領取見習騎士的職位和一百枚銀幣的獎賞。

在成為見習騎士七天後,伊莉莎維塔傳喚了烏魯斯。

「你總算來了,烏魯斯。」

伊莉莎維塔把雙手的手肘靠在旁邊放滿文件的辦公桌上,並將形狀姣好的下巴抵在交疊的手上,帶著愉快的微笑看向烏魯斯。

跟著那姆來到這裡的烏魯斯恭敬地行了一禮。這是站在身旁的頭髮斑白的騎士教導他的禮儀規矩。

「這幾天你都做了些什麼呢?」

「那姆卿教了我很多事情。」

「因為烏魯斯喪失記憶,所以我教了他我國的文字和生活習慣。」

烏魯斯回答後,那姆以恭敬有禮的態度補充道。

他們說的是實話。烏魯斯確實向那姆學習了吉斯塔特的文字和生活習慣。

不過,那姆和烏魯斯不同,工作量相當龐大。除非是伊莉莎維塔的命令,否則他基本上沒有時間一直照顧烏魯斯。所以他只能每天抽出一刻鐘的時間來教導烏魯斯各種知識。

「我不覺得你有辦法從早到晚都一直在教導他呢。」

看到伊莉莎維塔疑惑地歪了歪頭,那姆連忙回答:

「其他時間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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