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哈哈哈,大哥,你聽到這小子說什麼了嗎?」
「這倆人跑著玩苦情劇來了啊。」
少年的話,直接引起了王家八兄弟的爆笑,看著少年連劍都握不穩的手,王八一好笑的搖頭。
「少年啊,如果你握劍的手不抖的話,說不得你這話我還會信了幾分。可是,你看看你自己的手,現在都抖成什麼樣了?怕成這個樣子,就別來逞強了好吧?」
笑著搖搖頭,王八一話音一轉,「而且……我們什麼時候說要殺你們了?你要你們老實回答我們的問題,留下小命還是可以的。」
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王八一暗暗點頭,細皮嫩肉的,倒是生了一幅好皮相。
轉頭,目光肆無忌憚的在邊上女孩的身上掃視,王八一眼中滿意的神色更濃。
他們也不是每次打劫完都把人直接殺了的,尤其是眼前這兩位,生的這麼好看,直接殺了就太浪費了。
感受著王八一眼神的肆無忌憚,女孩眉頭微微一皺,拉了一把擋在自己前面的少年。
「後面去,你擋在前面幹什麼?」
少年臉上帶著幾分委屈,「我要保護你。」
「呵,你連劍都拿不穩,拿什麼保護我。」
話雖這麼說,但女孩擋在少年身前,卻沒有挪動半分,明顯是於少年同生共死的架勢。
「呵呵,好一幅郎情妾意呢。」
胡八二看著眼前演苦情戲的兩人,口中是毫不留情的嘲諷。
聽著自家二哥的話,其他幾人也都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彷彿眼前這一對男女,已經成了他們盤中的菜,他們想怎麼吃就怎麼吃了一般。
一個劍都拿不穩的少年,一個明顯身上有傷,氣息虛弱的女孩,面對他們八個修為不俗的大漢,簡直是一面無解的死局。
然而……
「站好了,別動。」
在一眾肆意的嘲笑聲中,女孩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少年,手中長劍頃刻間出鞘。
劍光過處,話音落下,瞬間,笑聲戛然而止。
噗通聲中,屍體倒了一地。
「以後乖乖躲在我身後,若我敗了,你不許有任何猶豫立刻逃走。我都打不過的人,你上來也是送死。」
女孩輕飄飄的瞥了一眼千鈞一髮之際抽身後退出很遠躲過了自己一劍的王八一,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少年,那姿態,似完全無視了王八一的存在。
「可是,師姐……」
少年張嘴想要反駁,話未出口就被女孩打斷。
「敢不聽話,我會揍你。」
看著女孩眼中的神色,恍惚中,少年似看到了許多許多年前,二人還在師門中時的畫面。
他剛剛入門,是師門之中最小最小的小師弟,天資出眾,被師門長輩賦予厚望。
她和他拜同一人為師,是他的大師姐。
師父說他的天資不應被師門傳承所束縛,只授於基本修行法,其他一概不傳讓他自行參悟。
作為大師姐的她看不過自家師父這麼欺負小師弟,嘗嘗私下裡給他開小灶教他劍法,傳他神通。
記得那是入門的第三年。
那一天,天上下著大雪,大師姐盧夭夭靠在亭柱上,懷中抱著長劍看他這個小師弟練劍。
他將一套劍招舞的飛起,見師姐看的出神,自覺已經得了劍法的真髓。
正暗自得意,驀的一抹劍光從側面襲來,他當時就手忙腳亂,一時間自顧不暇,直到那劍光停下,感受著咽喉處刺痛肌膚的寒意,才看清身前大師姐的真容。
「師……師姐……」
「唐君,你練的……是什麼?」
「師姐教的劍法啊。」
盧夭夭皺眉,「我問……你練的,是什麼。」
「師姐教的……」
唐君看著師姐蹙眉,口邊話語一頓,「師姐的劍法。」
盧夭夭眉頭微微舒展,「為何學了這麼久,你練的還是我的劍法?」
唐君低下頭,他自然明白師姐說的是什麼意思。
劍法再如何華麗,也都是別人的東西,為由化繁為簡,領悟其中真髓,將之變作自身的劍法,凝成自身的劍,再化簡為繁,衍生出萬般變化,才是劍道的真諦。
只是……
道理他懂,但……他不想學的太快。
「怎麼了?」
「師姐。」
他抬頭看著師姐,有一種想要伸手幫她撫平皺起的眉頭的衝動。
「嗯?」
第一次在小師弟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盧夭夭就有些慌了。
「師姐,師父不教我,其他師兄師姐們暗地裡笑我,為何你對我這麼好?」
盧夭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許是……那年那日,看到獨自一人練著狗屁不通的劍法的少年那倔強的眼神,觸動了心裡的柔軟吧。
也或許是……
嗯,她哪知道是為什麼,她就是願意教啊,誰讓師父收了徒弟自己卻不管的?
作為關門弟子,本應盡數傳承師父衣缽的,卻因為師父懶什麼都沒教成了廢人,以後出去了丟的豈不是他們師門的臉面?
嗯,就是這樣。
腦中諸多複雜念頭閃過,盧夭夭找到了滿意的答案。
「因為你劍法自己練不好啊。」
唐君就抬起頭,一雙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那,如果我一直一直練不好劍法,師姐你是不是就會一直一直的教我劍法了?」
被小師弟看的一陣心慌,下意識的,大師姐故作兇狠的瞪了一眼。
「我會揍你。」
……
時光幾度春秋,師門早已經成為過往雲煙,未有相依為命的師姐弟二人,證明著那曾經存在過的盛極一時的宗門。
只是,經年以後,再次對上這雙故作兇狠的目光,再次聽到這句熟悉的話,唐君的心中還是忍不住微微的一抽。
沒有像上次一樣乖巧的低下頭,唐君抬起手,落到師姐的眉間,輕輕撫平她皺著的眉頭。
「師姐啊~」
唐君輕輕嘆了口氣,師姐啊~
輕輕的三個字,似帶著太多的意猶未盡,盧夭夭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的攥住,猛地抽了一下。
轉過頭不去看他,盧夭夭冷漠的眸子落到王八一的身上,「你,想陪你兄弟上路嗎?」
長劍已經歸鞘,也並沒有傳說中凝成實質的殺意籠罩,就是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從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盡顯病態,整個人明顯帶著重傷的女孩口中說出來,卻讓王八一背後一寒。
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女孩很可能是在詐她,她很可能已經無力再出手一次,至少極有可能已經沒有力氣取走他得性命。
否則,再殺了自己七個兄弟之後,她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絕對不會給自己逃走的機會。
畢竟,修行的世界弱肉強食,從來沒有仁慈這一說。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無知愚昧的找死。
可是,無論再怎麼猜測,無論多相信她已經沒有力氣出手了,但王八一卻提不起半點去試探的勇氣。
他想要去試探,但他不敢。
萬一……她真的還有餘力呢?
萬一,她只是傷勢太重不想再出手一次加劇傷勢呢?
那樣的話,自己出手試探或許能夠讓她傷勢加劇,甚至拉著她同歸於盡,但那又怎麼樣呢?
即便她傷勢複發死了,但在那之前……先死的也會是自己啊。
心裡謹慎著、謹慎著,王八一一步步後退,待拉開一定的安全距離後。王八一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噗~」
直到王八一的身影徹底消失,一臉鎮定的盧夭夭終於支撐不出,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面色瞬間蒼白如紙,氣息低弱到幾不可查,這不是隱藏了氣息,而是氣息幾乎斷絕,微弱到正常已經無法察覺的地步。
用一個成語來形容的話,應當叫氣若遊絲。
「師姐!」
在盧夭夭身體向後倒下的同事,唐君張開手將之抱在了懷裡。
「師姐,你……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用,是我沒用,師姐……」
盧夭夭抬起手,輕撫過唐君的臉,他得嘴、他的鼻、他的眼。
他……還是那麼好看。
其實……這才是自己當初會教他劍法、傳他神通的原因吧?
盧夭夭心裡這麼想著,看著唐君的一雙眸子越發的柔軟。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咳咳~」
第一次。
多少年來,盧夭夭第一次說出這般的話語,面上帶著幾分苦笑,剛說了兩句就忍不住一陣咳嗽,劇烈的咳嗽聲中,嘴角溢出絲絲鮮血。
「師姐,別說了,別說了,都是我……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