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卷 —— 某人的口信·三 ——

我從未愛過你們。

我在之前的口信中,應該如此斷言過。但是,要準確地說,這也只是一句謊話。過去的我,的確曾愛過你們。

我曾堅信不疑地認為,我是愛著大家的。

不,這恐怕也相當不對。我不應該說一大堆對在我理解言含混不清的話。再說,『定義愛』本來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打個比方吧,你現在能夠一口咬定,你愛著你所生存的脆弱世界么?

你敢純真地肯定,自己愛著每天與你打交道,相接觸,不得不讓你背負某種責任的所有對象嗎?我覺得恐怕辦不到。就算能夠,那也無非是自欺欺人或者出於錯覺罷了。本來各種各樣的情感,應該更加混淆才自然。

在過去,我也曾如此既愛著,同時也憎恨著世界。

現在,真正的我以根本不具備被世人所謳歌的『我』的形象,沒有無償的愛,沒有深深的慈悲。不論以善人還是以惡人的標準,我的內在都是不完整。

可是,這番話或許也不過是我掩飾自己行為的,古怪的謙虛罷了。

過去的我,曾被各種各樣的思想、信念也獨善情結擺弄得翻來覆去,充滿了憂愁、哀嘆和悲傷,但仍然死死抓著愛和希望。現在想來,當時的我腦髓裡面儼然就是一片灼熱的地獄。

換而言之,我已經具備卓越的異常之人的特質。

十二分地兼具著救世主應有的自信與妄信。

不然的話,我也不可能犯下那樣的滔天大罪,也絕不會背負失敗的責任了。可是,我就是犯下了,也背負了。

結果,我化作了這個世上最矛盾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罪孽深重,比任何人都神聖,比任何人都卑賤,比任何人都崇高。

我是千古罪人,也是無辜的犧牲品。

於是,要說現在的我是什麼樣的話……

真的十分遺憾,我已經徹底瘋掉了。

—— 關於一對親子,又或是關於世界的敵人 4

他們住在被棄置的地下陵墓中。

那是同『拷問姬』對決而停止前,在『惡魔軍行軍』之際被放棄的城鎮地下。

儘管他們沒準備告訴我,但可以推斷他們還有許多其他據點,

尤其是本部,應該在別的地方,但他們不準備帶我去那裡。

聽說,他們現在為了防止混血種被當做獻祭儀式的犧牲品,正輾轉於各地。

當時他們趕盡殺絕的那幫人,是曾販賣大量混血種的組織成員。

這些事情,光聽到都覺得刺耳。

聽上去感覺像是伸張正義的行動,但目睹過那景象後,我不可能輕易相信他們的說法。

我能感覺到,『不僅僅只是那樣』。

他們恐怕在謀劃著什麼。蓋著一層皮的下面,在醞釀著什麼。

而且在發酵、腐敗。

可要是這麼來說,那個叫做愛麗絲的少女又顯得太悠閑了。

「早上好,『白兔先生』!睡得好嗎?

人家砍掉了父親大人同志的胳膊,所以照顧你是人家的責任。

來,吃飯。乖孩子可不能挑食哦!啊?

不好下口?對不起,來,啊~」

就這樣,她熱心地照顧著我。

愛麗絲那藍色的長裙,在這個怎麼看都像匆匆趕建而成的灰色設施中跳來跳去。

在這個凈是混血中的空間里,她受到大傢伙的疼愛。

愛麗絲很淳樸,又有些奇怪,喜歡惡作劇。

但是,很少有人責備她。

除了她的父親。

「愛麗絲,你不是想當淑女嗎?那你就不能拿試驗槽養魚。明白了嗎?

那裡本該是空出來的,你這樣會把負責清潔的人嚇到的,好好想想吧」

「對、對不起,父親大人。可是,馬維爾弄到的魚啊,是個綠綠的閃閃的孩子喔?

就那麼殺掉來吃多可憐啊!所以,人家就偷偷把它……」

「既然這樣,你首先應該爭取伙食負責人的同意,然後拜託人家借到飼養的全套必須用具。

隨便找個容器裝上水再把魚放進去,魚是活不下去的。凡事都應該按步驟來。

如果需要替代的食材,你還必須去籌措。這一點很重要」

那個男人儘管眼睛裡看不到感情,但似乎是個出色的教育者。

當我聽說愛麗絲偷來準備養的是一條超過一米的大魚時,我還擔心他會不會更加生氣的。

總之,他們基本算是很要好地在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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