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6 答案的探索

既然證實「肉販」脫逃,就必須儘快採取行動。

棹人他們離開暖和待起來又舒服的野營地,再次返回雪與冰的世界。

外面的空氣依舊散發閃閃光輝。雪的結晶以複雜的形狀堆疊在冰之大地上,眩目又美麗的光景簡直像是進入雪花球似的。

無限延伸的銀色世界裡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變化。

另一方面,棹人他們的同行者增加了。行列最後面跟著因為不會使用魔術,所以緊緊穿著防寒衣物的琉特。棹人向凝視向凝視前方的紅毛狼搭話。

「真的要一起過來嗎?追蹤『肉販』的這條路前方,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喔。」

「您這是什麼話。被污辱成那樣還叫我坐著等待,那可是武人之恥。而且逃亡者是把我們找來『世界的盡頭』的使徒,甚至知道聖女的下落不是嗎!怎麼可能不去追他呢!」

琉特做出意願極高的回答,同時豎起耳朵。然而,他卻命令部下們在野營地待命。琉特有雲,這是他判斷大群人移動會很顯眼的關係,然而這恐怕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吧。如果與教會之間的關係以不好的形式惡化,他打算將此事視為個人行為負起全責。雖然擔心這股氣魄,棹人卻無法制止。

(不管是誰都有無法退讓的尊嚴,如今還是什麼都不說比較好吧。)

由於成員中增加了琉特之故,棹人一直把弗拉德放在寶珠裡面。那東西有如在控訴不滿似的定期蠢動著,然而棹人毅然貫徹著無視它的態度。

琉特加入後,「第二具〈高康大〉」走在弗拉德以外的五名成員前方。

結果,他們還是以教會的陣營為目標。

雖然無法否定與總隊發生衝突的危險性,不過關於「肉販」去向的情報卻不足。為了大致上判斷出他的逃亡方位,棹人他們打算從遠方窺視教會的動向。

為了避開戰鬥,除了「第二具」以外的「機械神」們都專註地索敵。

看樣子「守墓人」似乎是用步行移動的。「第二具」毫無迷惘地順著若有似無的足跡進行追蹤。如今「第二具」身上也裝著用來追蹤的器官。機械人偶從「第三具〈傑伯沃基〉」身上借來扭曲的玻璃,在身上製造出類似「眼睛」的部位。「第二具」一邊咕溜溜地轉動有如透過眼鏡放大的眼球,一邊將腿部刺入冰面。

如果「守墓人」在半路上進行轉移,足跡也因此消失的話,就按照預定換上能追蹤魔力的「第四具〈龐大固埃〉」。然而似乎無此必要。「第二具」跟棹人他們肅穆地行進。

就算前進再前進,周圍依舊是類似的光景。這樣也很詭異。

(一昧美麗的光景,就像一切都死亡的樣子呢。)

棹人不由自主感受到並非氣溫引起的寒意。他開始被在同一處兜圈子的錯覺所囚,就在此時,「第二具」倏然停止。

人偶以刺進冰層的單腳為支點,轉了一圈回頭望向這邊。重新面向貞德後,「第二具」上下點了點頭。是藉由此舉傳達了什麼事嗎?貞德嚴肅地頷首。

「……原來如此,掌握到了。【小子們,走這邊。跟我來!】」

貞德與「第二具」一同改變行進方向。他們朝向旁邊,從停下的地點那邊開始並肩而行。實在不覺得「守墓人」會用那種奇妙的方式移動。

看樣子「第二具」似乎停止了對她進行足跡追蹤的行為。

(究竟要去哪裡呢?)

就在棹人如此疑惑時,「第二具」停止平行移動,並且再次開始前進。

棹人他們也追隨在後,周圍的光景漸漸開始出現變化。大地以比剛才那座山丘還要陡的角度傾斜。棹人有好幾次都差點滑倒。然而,每一次他都被小雛用手臂撐住,因此得以平安無事。棹人一邊道謝,一邊勉強在銀色斜坡上攀登。

踩碎特別大片的雪花結晶後,他朝貞德的背影開口詢問。

「欸,停止追蹤足跡來到這裡,是有理由的嗎?」

「……從那個地點開始,足跡增加了。你明白這個意義嗎?」

「……意思是『守墓人』跟自己的部下會合了,野營地就在附近嗎?」

「正是如此。就你這個總是很愚鈍的人〈The Fool〉而言,這個推測倒是很精明。此外,我有跟『機械神』共享資訊,所以『第四具』有過聯絡,表次這前方的斷崖最適合監視對方的陣營……請務必不要走在『第二具』的前方。【遇上敵人前就摔死的話,可不是一句笑話就能了事的喔!】」

貞德的忠告讓棹人露出困惑表情。看樣子這前方似乎是懸崖。然而就算是棹人好了,也不可能突然掉下去。然而才剛這樣想,他就立刻改變了想法。

「第二具」三度停下腳步,前方沒路了。

在鐵足的前方,地面消失得一乾二淨,簡直像是用小刀切下大地,然後用叉子拿起來似的。這是一般而言絕不可能發生的劇烈變化。

(這的確有可能會不小心摔下去呢。)

千鈞一髮地停下腳步後,棹人在心中流下冷汗。他小心翼翼地將頭探出斷崖。

遙遠的下方可以看見一大片教會的野營地。複數帳蓬整整齊齊地建立並排著,每座帳蓬都舉著兩根以上的白百合與聖女的旗幟。所到之處都有火在焚燒,照亮銀色世界。他們似乎比眾獸人還要辛苦地維持著溫度。

之所以選擇背對懸崖的位置,也是為了多少可以防一點風吧。

是因為「肉販」逃走的關係嗎?豆粒般大小的人類果然地大大地蠢動著。然而,從斷崖突然登場的打擊中重新站起後,棹人被其他事物奪去目光。

「喂……那是、什麼啊?」

它,就在崖上。

展開雙臂凍住的模樣,看起來也像異教之神的塑像。或著說是一具傻氣的稻草人。他的身體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因為被打入口中、貫穿臀部的粗大鐵樁撐著全身。雙腿間凍著流下來的鮮血與穢物。

男人的眼睛因凄絕的痛苦而瞪大,他是在活生生的情況下被釘入鐵樁的吧。

棹人再次確認歪斜的事實。身穿氣派法衣的男子被串刺在鐵樁上。

而且,被曝屍在斷崖上。

「這個人到底是誰?」

「……是雅·流德爾喔。」

「咦!」

伊莉莎白如此回應後,棹人發出驚叫聲。

雅·流德爾應該是在哥多·德歐斯死後,趁教會內部勢力圖出現變化之際爬上高位的其中一人。就算只是透過通訊裝置對話,也能推測出他的自尊心有多高。然而他卻變成了這副慘狀。恐怕是因為在地下陵寢失態,雅·流德爾才被殘酷地殺害了。

關於肅清他的人物,棹人只能想到一人。

實際上,接到「肉販」逃亡的報告時,她就是如此低喃的。

『辛苦了,如此告知監視者吧。就像【你重蹈雅·流德爾的覆轍嘍】這樣。』

「————『守墓人』。」

眼前的殘酷光景,無疑是那名少女所創造之物。

棹人已經看習慣受到拷問而死的屍體了。雖然是討厭的現實,不過被串刺在鐵椿這種事他甚至開始覺得習慣了。即使如此,沒多久前還傲慢地放聲長笑的人物竟有如此下場,仍是不由得令他受到衝擊。然而,對伊莉莎白以及貞德而言,雅·流德爾的下場似乎無關緊要。她們早早就從屍骸上面移開目光,繼續觀察教會的陣營。

「唔,原來如此。」

「嗯,真是好懂呢。」

琉特應該也不曉得雅·流德爾是何人。即使如此,兩名拷問姬的冷靜仍是讓他感到詭異。然而,這裡就算退縮也無濟於事——如此心想的他似乎做好了覺悟。

琉特也仿效兩人,小心翼翼地跟棹人以及小雛並肩而立,探頭望向下方。

不久後,棹人皺起眉心。教會的陣營似乎處於比意料中還混亂的狀況下。

只要仔細看,就能明白他們大大地分成兩個派閥。

是在白銀鎧甲上面披著毛皮防寒衣物的人們,以及身穿像是緋紅色處刑人服裝的人們。他們有如不同種類的獸群,各自聚在一起行動著。

「雖然說是意料之中,不過他們並不團結呢。」

「嗯,正是如此。【這群傢伙還誇下海口說要世界重整,真是笑話!明明像是進入了同一座墳墓!牧羊人跟羊群不合真是有趣!】」

伊莉莎白眯起紅色眼眸,貞德有如嘲笑般發出聲音。

棹人細細品嘗兩人話語中的意義。

(就算不說聖騎士與貌似處刑人的那群人走到敵對的地步,卻也是處於對立狀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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